白肃声音不怒自威，周遭奴仆跪倒一圈，尤其是刚才领着她进来的那位老嬷嬷，早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

“老身该死……您刚才不是说待姑娘沐浴之后带来见您吗？”

老嬷嬷怕归怕，却也极力争取着“宽大处置”，白肃一听，就知她会错了意，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说：“罢了，你下去吧。”

颜沁雪稍愣了一下，煞时起身，忙说：“我并不知这儿是王爷的寝居。”

她是客人，擅入主人后宅乃是不礼貌的事。若得主人允许请进来还好，可眼下瞧着白肃没有这个意思，竟是嬷嬷错会了。

“无碍。”

白肃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应平平。

颜沁雪少忖了一下，心道他虽未请自己进寝居，可定是找自己有事，便主动询问起来。

“您可是要问，我是如何知晓您有中毒？”

白肃脸色耷拉片刻，隐而不发，道：“细细讲来。”

“蟒毒不易察觉，且病症又和寻常的疾病相似，常常会引起误诊，王爷必在疑惑我为何得知，实是药王谷名声在外，我也名不虚传，且……不瞒您说，小女亦有此症。”

颜沁雪眉心微微蹙起，其实她隐瞒了一半没有报出，小茶儿的确中过蟒毒，只是她这毒是因自己生了她才带有的，来到药王谷后，她寻尽天下药材已经治愈。

至于她自己，则是从前被颜瑾月所害而至。好在控制及时，如今大好。

白肃听闻小茶儿亦然，眉峰耸起，朝她看去。

“果真？”

颜沁雪颔首，认真回答：“不敢欺瞒王爷，小茶儿确实中过蟒毒，不过好在我发现得及时，现在已经痊愈。”

白肃听得痊愈二字，眼前一亮：“你有根治的法子？”

“非也。”颜沁雪摇了摇头，目光认真起来，“小茶儿染上蟒毒时还小，而且被我及时发现，所以能够治好，可是我观王爷身上所中之毒，只怕已有好些年头，怕是王爷在幼时，就已经有了常常咳嗽，时而心痛难忍之症了吧？”

起初听到或许有可能能治愈，白肃心内大喜，不宣于色。可又听了她后面的话，得知治好大概是无望了，心底凭空添了几分怒意出来。

“不能治，你说它作甚？”

白肃脸上又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当年他退居王府，不再参与政权之事，一是为了恒之，二则是他这病发作愈发厉害。

可归根结底旁人不知他有此症，他摄政王名声在外响当当，众人听其名如雷贯耳，闻风丧胆。

可这蟒毒无法根治，不知何时他就撒手人寰，疼的也就罢了，如今朝堂之上，局势不稳，风雨飘摇。

再加上皇帝三不五日的缠绵病榻，正是多事之秋，倘若让心存歹意的人知道此事。岂不趁机作乱。毕竟谁会畏惧一个将死之人呢？

想到这里，他看眼前女人的目光竟凭空又多了几分杀意，宛如锐利的刀锋朝她袭来，很快又控制住自己的神色，归于平淡，这是白肃惯有的方法。

然而这一切都被颜沁雪尽收眼底。

她感知到适才那抹不利的目光，假装未见，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

“王爷误会了，民女说这话的意思，并非为了王爷，而是为了小世子。”

“世子怎么了？”

颜沁雪提到白恒之时，白肃脸色缓和了几分。

见状，她才有胆继续说道：“蟒毒分为先天与后天，后天则是被人所害，而先天，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倘若王爷在得生小世子之前就染上了此毒，那小世子估计也有此症。”

颜沁雪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入白肃脑海之中，在安静的屋子里，她甚至感觉到男人的心跳变得极速起来。

他果然在担心。

“不过，世子现在还小，如果发现及时，进行医治的话，是能治好的。”

颜沁雪浅浅一笑，等待他的抉择。

白肃神情缓和后，旋即目光看去。

“你可有把握？”

“您只看小茶儿便知。”颜沁雪缓缓说道，“蟒毒痊愈之人，腹部上都会留下豆大般的红点。”

她自己也有，只是被那剖腹生孩子的伤疤给完全盖过了而已。

白肃听罢，立刻着人把老袁和小茶儿带到这边来，他上前一步准备掀起小茶儿的衣裳，顿了一下后着一个老嬷嬷上前去，带到内屋查看，而后报于白肃，老袁亦点了点头。

“世子就交给你了。”

“王爷请放心。”颜沁雪松了一口气，说道。

白肃本就有招收贤士之心，适才看她为白恒之耐心缝针的样子就已有此心。又见她诊出自己所中的毒，以及说中了小世子的情况，便吩咐下人替她在王府收拾出一件厢房来供她居住。

“若能治好小世子，本王不会薄待你。”

听见白肃命收拾厢房，颜沁雪连连摆手：“不必劳烦王爷，我有住的地方。”

“哪里？”白肃问。

“昌平侯府。”颜沁雪一字一句说道。

四个字传入白肃耳朵里，他放眼扫去，人靠衣裳马靠鞍，比起刚才麻衣粗布略有不同，莫非这名女子竟然是昌平侯府的姑娘？

这时有刚才跟白恒之的侍女上前来道，说明适才颜沁雪的确乘坐的是昌平侯府的车轿。

他心头微微一颤，难怪觉着她有些面熟的感觉，恍惚记起一些往事来。

“还未请教医仙姓甚名谁，敢问姑娘昌平侯家哪位小姐？”

颜沁雪故意随性地摆了摆手，说：“不是什么正经小姐，民女名叫小娥，因偶然机遇救了侯爷一命，遂被认作是干女儿，所以进京来投奔。既认了爹，往后自然是该姓颜的。”

从前旁人称她素手医仙，也不曾问过她姓名。如今来到京中，她想着多有不便，听白肃这样问，立即想了一个简单无奇的姓名，作为化名方便行事。

对于颜沁雪的说辞，白肃并未起疑。医者大多贫穷，只看老袁便是。若非遇见他，这会子还不定在哪儿讨吃的呢。

“你是说，你不住王府，要回侯府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