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蟒毒!”
颜沁雪煞觉心尖一颤,指间发冷,嘴比想法快的脱口而出,直接叫出症名来。
再看那人煞白的脸色徒添几抹黑青,旋即转为讶色,适才的酥麻与微怒顷刻全无,转而对她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白肃天生弱症,不知何时毒侵入体,待他察觉知识,已是症状突显,常阵痛难忍,夜不能寐,发作时暴戾难安,如火烧心,极为难受。
神医老袁至摄政王府数年,各种诊断方法用尽,皆无计可施,后来是以蛇毒为引,方才诊断出他体内所藏乃是蟒毒,可眼前女子,仅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白肃稍稍敛色,极速合上了衣物。
“王爷,我说对了吗?”
颜沁雪抬眸凝视他,蟒毒非比寻常之毒,发作之时有剜心蚀骨的感觉,更甚的是,一次比一次难受。
然而令她更加在意的是,蟒毒隐藏于体却不易察觉,可一旦发作来势汹汹,而且还会传给下一代……看白素衣间蛛网蔓延的趋势,他染上这毒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不定连小世子也……
一想到后果不堪设想,颜沁雪立时而道:“王爷,您这蟒毒是何时染上的?”
白肃扫过一圈人,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了几下眼前女子,而后淡漠的开口:“你不必去药浴了?”
他言语提醒时,颜沁雪才察觉自己疼痛滋味更甚。
白肃广袖轻扬,示意王府几个老嬷嬷将其带走入浴。
少时又道:“浴完带来见本王。”
沐浴完了带过来?底下一众奴仆面带讶色,白肃气场幽冷,不容询问,众人却不敢问究竟,老嬷嬷们撮拥着颜沁雪往那边药池中去,推门便闻药香扑鼻,袅袅蒸汽腾盛,如乘云驾雾那般仙气渺渺。
浴池是以白玉堆砌建成,周围雕栏刻灵蛇,玉砌而成,奢中更有几分不俗的感觉,就是从前在昌平侯府,那样的勋贵鼎盛之家,沁雪也不曾见过这般场景。
一时半会儿竟看迷了眼,动作骤然停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除去适才拥簇她进门来的几个老嬷嬷,又推门进来五六个黄发垂髫,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手里银盘金碗,盛着几张毛巾,绸衣,个中还有一个,盘内却是一个不大不小鸡血玉做成的小瓶子。
颜沁雪纳罕看去,正要问是何物,却见嬷嬷上前来替她宽衣解带,欲解未解。
“姑娘烦请抬手,老身伺候您入浴。”
颜沁雪连连轻抬玉臂,老嬷嬷已解去她身上麻衣粗布,取下一二个香囊来,放于一侧丫头托着的盘子中。
又有两个稍微年青些的妇人上前来,搀着她入了浴池之中。
正道是冰肌玉骨,水洗凝脂。
她自打落入药王谷后,虽也保养沐浴,却从未有过如此奢靡之事,药泉水缓缓渗透在那道殷红的伤口之上,不觉得疼痛,反而有种温暖舒适感入了体内,一炷檀点去一般,又有老嬷嬷和丫头上来伺候穿衣。
取的是一件水青色的上襟,新色的撒花绸裙,也不是何时丈量过她的脚,还取了一双苏绣面儿的鞋来与她穿上。
衣裳穿上时,颜沁雪便察觉到背后有种紧巴巴的滋味,那种感觉她最熟悉,因是药王谷常年需要上山摘取一些珍稀药材,少不得割破肌肤,那正是结痂的感觉。
才泡过一会儿,伤口竟止住了血,且疼痛也消了一大半。
“姑娘的衣物沾染了血渍,老身拿去处理了。让环儿伺候您梳妆。”
老嬷嬷说着又叫那个叫环儿的丫头上来,环儿施过一礼,引着她到梳妆台前,菱花镜中美人削肩蜂腰,鼻腻鹅脂,活脱脱一副美人坯子,却是俊眉修眼,徒添了几分英气在上头,颇有见之忘俗的感觉。
额上几点不知为何花的图样点缀,比较大户人家风骨女儿,连宫内娘娘也逊色上几分,环儿怔了片刻神,手上动作渐渐流畅起来,唯恐被斥愚笨。
“我瞧姑娘脸若银盘,煞是好看,配上着芙蓉簪就更妙了。”
环儿说着拿那芙蓉簪在鬓边比划了一下,让颜沁雪对镜查看。
“不必,就我原先那根攒珠钗就不错。”
环儿笑道:“未免太素了些吧?”
“已经不素了,今儿一身水青色的裙子,再配上金色芙蓉,反倒显得招摇,何况我与王爷不过一面之交,却这样舍金舍银的,传出去只怕别人会说你家王爷对我另有所图似的。”颜沁雪勾出一抹笑来,让环儿看不懂也听不懂。
只是觉得她言语乖张,不似寻常女子循规蹈矩,却也按照她的意思妆扮了起来。
不多时候儿有老嬷嬷来接她出去往摄政王府,颜沁雪跟着她去,带着进了偏堂,绕过回廊后,竟来到了后院子里。
一路走马观花般的观瞧去,她内心不少感叹。
不说她从前在侯府住着,见过多少勋爵大户人家的后院,就说她行医访问这么些年,即便是个员外州官,家里也比摄政王府热闹些,妻妾奴仆不计其数,骄奢糜烂,纨绔至极。
却见摄政王府宁静致雅,后院多用老嬷嬷,丫鬟少有,却个个机灵,见着是客都主动退避在一旁,且个个敛声屏气。颜沁雪仔细瞧去,竟没一个开了脸的。
从前在闺中她就听闻说白肃不近女色,今天到他家里一瞧,果然安静,竟不知他这儿子是从何处来的。
“姑娘,就是这儿了,老身先行告退,您稍坐一会儿,王爷便过来。”
老嬷嬷把她领到不知何处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比起她刚才看见那些又不同,很大很宽敞,却少见古董玩意儿,也不见金瓶盏子,却见屋内挂着几幅名人字画。不用金银做裱,只是竹轴挂在上头,看去却妙。
颜沁雪不仅感慨,这字画的价值,远不在这些装裱上头。
门口斗方,贴了四个大字,写的也不似寻常人家什么“吉星高照”,又或者是“万代绵长”之类的吉祥话,却只写了“致远而望”四个字,搁在这里却是不俗的。
看得出神,忽然一声长而愤然的声音入耳,让人如在冰窟一般。
“谁让你把她带到本王寝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