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挂,夜风凛冽,乱葬岗上尸横遍野,偶有羽翼漆黑的渡鸦啄食尸骨,一派森然之气。
“噗——”
刀剑深深刺入身体,肚皮被划出一道裂缝,颜沁雪目眦欲裂,眼看着女人取出她肚里血淋淋的孩子,却毫无还手之力。
“胆敢害了我和景王殿下的孩子……颜瑾月,你好大的胆子!”
颜瑾月却只是悠然一笑:“妹妹,你怕是过惯了快乐日子,却忘了自己肚子里这杂种的来历,姐姐提醒你,那日洞房,是我替你和景王圆房,而你早就不知爬上了哪个野男人的床榻!”
“胡说八道……”颜沁雪奋力摇着头,不顾痛楚,她恶狠狠的抓住颜瑾月的脚踝,“我要见景王殿下,让我见他!”
“够了!”颜瑾月抬脚一甩,便将她甩回尸堆里,眼神冰冷而自得,像在看一只老鼠,“殿下的意思,便是让我帮他处理了你这淫妇!”
“送她上路!”
颜瑾月手轻轻一挥,就挥断了她的生路。
两个侍卫走上前来,三尺白绫绞在颜沁雪纤细的脖颈上,窒息和疼痛争先恐后的光顾,她双目圆睁,两手徒劳的挣扎,如怨气催生的恶鬼在向仇家索命。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走吧,殿下还等着看滴血认亲的结果呢。”颜瑾月落下鄙夷的一瞥,拂袖转身,“放火烧了。”
纷扬的大火吞噬了漆黑,浓烟滚滚,鲜血与火焰交织,火舌舔舐着颜沁雪单薄的身体。
“若有来生,我定要报仇雪恨,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哀嚎与不甘,在天地间震颤。
一场漫长的大雨,浇灭了汹汹的焰火。
早该没了气息的女子昏昏转醒,一口浓烟呛进鼻腔,她剧烈咳嗽着。
待缓和些许,颜沁雪抬眸四下张望,一地焦黑,她忽的神色一凛。
前生的记忆纷至沓来,她本是现代一位医学奇才,却不想成了穿越者,还丢失了记忆,真以为自己是颜家的千金,过着无知的生活。
直到死去,老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颜沁雪回顾这荒唐的一世,她是昌平侯嫡女,却被自己的姐姐诓骗,落得烈火焚身的下场,她那可怜的婴孩怕也难逃一劫,滴血认亲便是要坐实她的淫乱,最后再宣告天下王妃是难产而亡,既处死了不洁的她,又让皇室少了一桩供子民茶余饭后的丑闻。
忽的一阵巨痛,撕裂了颜沁雪的思绪,她低头朝肚腹望去。
竟还有一个孩子!
这双生子简直是天降福祉,颜沁雪振作心神,她可不会放过那些卑鄙小人!
学医的常和尸体打交道,她泰然自若,在尸堆里搜寻了一具与她身形相似且面目全非的女尸,互换了衣物。
飞马掠过林地,风声呼啸。
身着黑色鳞甲的护卫们身骑快马,在郊外一处隐藏颇深的木屋前勒紧缰绳,下马后便迅捷跪下请罪。
“请殿下责罚!”
他们已是最精锐的部队,如此快马加鞭,却还是只赶得上带回这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严重毁容,血肉模糊,身上多处溃烂的伤痕,可见景王虐杀之歹毒。
木屋洞开,男人身披月辉,腰悬宝剑,银铠如冰山的坚岩,放射出冰寒的光线,目光低沉,前额的碎发拂过脸际,在月色里飘摇。
他看着那具早已死透的女尸,神情晦涩不明,良久长叹一声。
当年与她有过一夜春风,他本想救她一命,可惜还是晚了。
取下肩上的披风,男人扬手,披风轻轻盖在尸体身上。
“葬了吧。”
护卫领命,将尸体抬走,消失在密林之间。
男人却没走,林间萧索,却似乎吹不动他一身冰寒,屹立此间,如挺拔的青松。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身着夜行服的侍从向他行礼,怀里抱着一个安静的婴儿。
如春来冰散,他神色一喜。
接过婴孩抱在怀里,男人感受着这小家伙的呼吸和心跳,臂弯里传来奇异的感受,他抬手捏捏婴孩软乎乎的小脸,竟露出一个微笑。
“殿下,我用与小世子身形一般的死婴调换了他们,但这孩子已被景王喂了蛇毒,寻遍王府也没有解药,怕是很难撑过今夜……请殿下降罪!”
“你已尽力,景王府上养了一个神医,去请他过来。”
男人目光一肃,“顺便再送他们一份厚礼。”
当晚,景王府突起大火,不论如何扑灭,火舌都会从别处而起,最后烧毁了半数建筑。
景王大怒,下令彻查,可查着查着,这事便不了了之。
坊间盛传,是景王品行不端,遭了天罚。
光阴弹指,数年后药王谷。
流水潺潺,绕着草药田和缓流过,溪边一位清丽女子,青葱手指舀着溪水,三千青丝垂落,在风里轻晃,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玉兰,袅娜娉婷,不染纤尘。
“娘亲!娘亲!那是外公的车队吗?”
山野间跑来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童音在山谷里清脆的回荡。
小茶儿将侍女甩在后面,欢欢喜喜的跑向娘亲,一把扑进颜沁雪的怀里。
颜沁雪揉着可爱的女儿,这几年她隐居山谷,精进医术,将现代医学与古代智慧相结合,素手医仙的声名越传越响,她隐居的山谷也就得名药王谷。
甚至在一次偶然间救了她的亲生父亲昌平侯。
颜沁雪为了隐藏身份,特意萃取特殊植物的汁液,在右脸上纹了几朵盛开的茶花,以此与毁容混淆,她在药王谷几年,觉醒了能力,气质截然不同,昌平侯便没有认出她是自己早已死去的亲女儿。
但颜沁雪蕙质兰心,宅心仁厚,深得昌平侯欣赏,于是认她做了义女,此时便是昭告天下,要接她回京。
颜沁雪望着田埂下蜿蜒的车队,浩浩荡荡,如谷里的一汪溪流,她眸光晦暗,长睫下闪过一丝冷意。
卧薪尝胆多年,她早已洗净铅华。
景王,颜瑾月,咱们好久不见,可得洗干净脖子乖乖等着,这笔账,还没有开始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