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半盏茶功夫,承天殿上的官员就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看着显得有些空旷的大殿,李景轩撇了撇嘴:“林相这几年间还真是下了不少苦心……爱妃,你说是吧?”
他的眼神和语气中满是戏谑。
林媚一声冷笑:“你以为收拾了这帮酒囊饭袋就够了?你别忘了九原还有十万漠北铁骑!安阳靖曦杀了贺鲁德颜,这皇位你还能坐到几时?”
她这回没有压低嗓门儿。
还在殿中的人都听见了她这几句话,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曾经被宠到了天上去的德妃娘娘已经和李景轩撕破了脸!
没人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又都在猜测安阳靖曦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李景轩连林媚都不宠了,甚至还设局杀了林甫国。
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安阳靖曦。
安阳靖曦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她的手里握着剑,眼中只有李景轩:“启禀陛下,贺鲁德颜未死,臣只是制住了他。”
李景轩笑了笑:“杀了也无妨……区区蛮夷,竟敢在朕的寝宫杀我宁国丞相,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话音落下,还站在殿上的朝臣又是一愣。
林甫国是贺鲁德颜杀的?
听那意思,陛下似乎还打算要杀了贺鲁德颜……
“启禀陛下,林甫国之死定是他咎由自取,当与漠北尊使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杨大人所言极是,那林甫国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他定是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这才惹恼了贺鲁尊使。”
“陛下,漠北单于求娶乐平公主,便是有意与我宁国结好,万万不可为了一个林甫国便坏了邦交!”
“漠北六部兵强马壮,阿史那单于更是雄才大略,反观我宁国既无可战之兵,更无可战之将,万望陛下莫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置江山百姓于不顾!”
“启禀陛下,那林甫国之所以敢那般嚣张,便是仗着有德妃娘娘撑腰,臣以为当请德妃亲自赔罪,以此平息漠北尊使的怒火。”
那山羊胡子又大声说道:“臣也以为陛下应立刻请御医为漠北尊使治伤,再设宴令德妃亲自赔罪,如此方可平息尊使怒火,亦不会耽误和亲之事。”
这就要对林媚落井下石了么?
人走茶凉啊!
李景轩瞄了林媚一眼,然后就冷冷的看向了山羊胡子:“谁告诉你朕要与漠北和亲了?”
话音落下,众人便是一愣。
李景轩又看向安阳靖曦:“安将军,朕有几句话要跟漠北使臣说。”
安阳靖曦皱了皱眉头,要不要提醒陛下自己其实姓安阳呢?
还是算了吧。
这里人多,等没什么人的时候再说。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走到殿外将贺鲁德颜拖了进来。
禁制一解,贺鲁德颜立刻醒转,然后就恶狠狠的瞪向了李景轩:“小皇帝,你完了,你的宁国也完了,漠北的勇士会攻破你们的……”
“闭嘴!”
李景轩直接一声爆喝将其打断:“若再出言不逊,朕就写封信塞在你的人头里给阿史那都送去。”
贺鲁德颜大怒:“你敢!”
李景轩冷冷一笑:“阿紫,砍他一条胳膊!”
阿紫立刻就冲到贺鲁德颜身前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她就喜欢干这样的活儿。
鲜血狂飙,胳膊落地,贺鲁德颜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但却是紧咬着牙关连哼都没哼一声。
倒也是条汉子!
可李景轩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你若还能活着回到漠北,就替朕告诉你家阿史那大单于,从现在开始,朕不会对他再有半分忍让。”
“他杀我宁国一人,朕便取你漠北十命。”
“他掳我宁国一女,朕便抢你漠北百妇。”
“他占我宁国一寸,朕便扫平整个漠北王庭!”
“当初宁国送到漠北的那些宗室之女,朕要他全都给我还回来,但凡少了一个,就拿他的妻女来抵。”
“他若不肯给,朕便自己带兵去取!”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有人惊疑万分,废物皇帝怎么突然变的如此霸气?
有人眼放精光,心头就仿佛有团火被点燃了一般,浑身血夜都要开始沸腾。
但更多的人却是面色凝重,他们在担心漠北单于阿史那都和其麾下十万铁骑将要倾泻而来的怒火。
贺鲁德颜也被惊呆了,甚至暂时忘了断臂之处那剧烈的疼痛。
渐渐的,他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们都说你是个废物,但我却觉得你有资格成为大单于的对手,等到我漠北勇士的刀架到你脖子上时,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李景轩冷笑着撇了撇嘴:“你可以滚了!”
贺鲁德颜捂着伤口站起身来,然后就看向了阿紫:“这一刀,我会还给你的!”
阿紫咧嘴一乐:“我等着!”
贺鲁德颜又咬了咬牙,然后就朝着殿外走去:“你不会等太久的,你们都不会等太久的,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漠北勇士的刀有多么锋利。”
他就这么走出了承天殿,殿上之人就那么愣愣的看着。
谁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很爽利。
但又七上八下的。
就在此时,李景轩的声音又在大殿中响起:“诸位都看见了,我宁国与漠北已势成水火,再无任何回旋余地,还望诸位各司其职,莫要拖朕的后腿。”
“对了,提醒诸位一句,朕既已临朝,便是这宁国之主。”
说着就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而朕的宁国,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你们。”
“可都记住了?”
…………
……
京城一处不起眼儿院落中。
白衣翩翩的青年朝着坐在槐树下的老者深深一躬:“老师,你怎么看?”
老者呵呵一笑:“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说得好啊,但说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漠北蛮族可不跟你讲这个。”
青年微微皱起眉头:“老师,您知道学生问的并不是这个。”
“仅仅一夜之间,林甫国那些亲信不是丢了性命,就是被抓了亲眷以为胁迫。”
说到这里,老者又笑了笑:“有这般手段,对付的又是林甫国一党,你觉得还能有谁?”
“老师认为是安阳靖曦?”
青年摇了摇头:“学生以为不是,杀人还好,但是掳掠家眷……这不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确实不像。”
老者轻笑一声,然后缓缓站了起来:“但人都是会变的,她如今也用上了这样的手段,咱们今后可是要小心些咯。”
青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老者却是已经开始浇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
“不用担心,只要那昏君一天不死,安阳靖曦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更何况乐平公主不是还在你手里么?”
老者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天:“秀山先生还在京城,你去把这些事说给他听听……老夫真是好奇,这没了林甫国的宁国,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