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奚南律有什么佩服的人,那头一个便是能把曳轻柔镇得死死的她的父王曳时眠,其次,便是光是用三两句便能将曳轻柔怼哭的她的哥哥曳轻舟了。
而今日,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可算是来了。
“我是听从我父王的旨意,来接我家到这‘做客’的小妹回家”
曳轻舟特地强调了做客二字,便是给自家妹妹住在这的行径强行定调,以免误传。
奚南律此刻只差没去府外放鞭炮,再大宰牛羊地庆贺,他忍着激动,佯装淡定地清了清喉咙,道:“令妹就在炼丹房,我即刻派人帮她收拾行装”
他起身,脚下耐不住激动地走快两步,朝外头的竹音和总管控制不住雀跃的音量喊道:“快去,把小公主的东西全给装上马车,要一件不落!”
回来,他又淡定地坐好,请救星饮茶。
“怎好劳烦公子的人,她住哪间房?倾天,跟去帮公主收拾”
曳轻舟朝自己的近卫使了眼色,没等奚南律拦着,倾天便朝竹音方才的走的方向而去。
奚南律会过意来,这怕是不好,他与曳轻柔清清白白,但若是让她哥哥知晓他们同住一屋给误会了,硬是让他娶了她,那他此刻便是去死了也比活着受煎熬来得痛快。
于是,他轻咳了咳,道:“公主还是个孩子,不懂世故。”
他暗示了下,又觉得自己暗示不够明显,便道:“素问世子生活作风犹如白莲般干净,其实。。南律亦很是。。干净”
他这般暗示,不知这世子可听得懂。
只见曳轻舟挑眉,却是盘起了手,这是明了未明?
两人静默无声,只对坐着,直等到曳轻柔气鼓鼓地找来,才打破僵局。
若不是奚南律亲眼所见,他定不会相信世上竟还有一个眼神便将曳轻柔吃得死死的人,犹如他每每都被曳轻柔一个瞪眼便被吃得死死的一般。
此刻曳轻舟一个厉色,她立马便连抱怨也不敢,老老实实坐在他身侧,贼心不死地揽着他的手像要让他变回狐狸让她临走前再摧残一回。
“跟你哥哥回去吧”他柔声道。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得罪了她。
她倚在他的肩头,竟有些小鸟依人:“我终日在公主府无所事事,就不能让我在墨墨这待几日吗?”
不能!
“不能”曳轻舟道。
咦,曳轻舟竟说出他的心声?
奚南律不由得又更崇拜起曳轻舟来,恨不得此刻便跟曳轻舟拜把子做兄弟,割血祭天才能表明他的诚意。
“在公主府和在这不都一样吗?墨墨,你也说一句,难道你不想留我?”
奚南律很想大吼一声:当然不想!
但终归他还是有一丝理智尚存,强烈的求生意志也让他不能这样轻举妄动,只耐着性子揽了揽她的肩头,哄道:“你先跟世子回去,明日我也要替父王出巡,你自己留在这也是无趣”
“是这样。。。那好吧”
见曳轻柔有些沮丧,奚南律只觉得今日是他出生以来运气最好的一日,想来他奚南律定是鸿运当头,要从此走运。
倾天回来,在曳轻舟耳畔私语了几句,后者便一直盯着他搭在曳轻柔肩头上的手,那目光严厉得直让奚南律迅速缩回了手。
这是知道曳轻柔与他同住一屋了?
方才他难道还是没有表明清楚?他们之间是真的清清白白,若说有,也是她总想动手动脚亲来亲去,而他死守防线,坚决不让她逾越雷池一步,虽然她亲的动的也只是狐狸的他而已。
“曳轻柔,过来!”曳轻舟一声呵斥,曳轻柔即刻打了个颤,沮丧也顾不得地立刻坐到哥哥身边去。
奚南律正襟危坐,大哥就是不同,连呵斥的效果都比他强上百倍。
然而那曳轻舟一手搭在自己妹妹的脉上,另一头眼神却是犀利地望着他,像是下一秒若是让他知晓了什么便要即刻吃了他的模样。
奚南律咽了咽口水,一室的静谧犹如死亡的前奏,见曳轻舟号完妹妹一边手,又号了另一边。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他什么也没干,每晚还都防着别被梦游的她给抹了脖子,但若是曳轻舟一个号错脉,以为他们有了什么,硬要把她塞给他,那他可是太冤了。
这样的冤屈,不知衙门受不受理?
他暗暗下了决心,倘若真有那一刻,那就是叫他远赴千里去敲大行天子的登闻鼓他也是豁出命敢去的。
半晌,曳轻舟脸色总算和缓了些,而奚南律也松了口气。
曳轻柔咕哝道:“是你自己叫我来问的,我便问了,他父王准了我才住进来的”
“我叫你问你便来问?我叫你平日多闭关清修你怎么不听?这是什么地方?他已开府,你也十二,你这般住进来传出去叫别人如何看你?!”
奚南律很是同意地点头,对坐兄妹二人同时投来目光,他忙宽抚道:“听你哥哥的,他是为你好”
“那你叫墨墨跟我走,否则我还是会来”
曳轻柔跟哥哥较上劲了,哥哥若是不骂她也就罢了。当着墨墨的面这么不给她脸面,那她也横竖要讨点彩头再走。
闻言奚南律险些就跳了起来,把他带去她的地头,那他还有命活着回来吗?
他揪紧了拳头,若是他们兄妹敢联手强迫他,他便当场自刎,以死明志。
“他是青丘公子,父王且要给他几分薄面,你又有何理由让他正事不做,陪你寻欢作乐?”
奚南律见大哥很是站在他这头,不由得挺了挺胸膛,底气也足了些:“世子勿责怪她,公主年纪小不懂这些也是正常”
“墨墨!”曳轻柔一股脑地扑到他怀里,力气之大险些将他扑倒,而后便是传来一阵呜咽。
见她肩膀都抖动着,奚南律掩着心头的快意,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好了,别惹你哥哥生气了,快些去收拾一下”
大哥就是不同,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气哭,哪一日他也有这本事那祖上的坟头也要开始冒青烟。
她的行李一件件被打包上车,连带西厢房的炼丹炉也都一并拖走,奚南律站在府门挥着手,久久地回味着此刻犹如高山流水一样的快意心情。
“公子,小公主留下了一盘子的药丸,有补身的有疗伤的,要收在哪?”竹音请示道。
“收?全丢出府去”
夜里,奚南律独自睡在东厢房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他原以为自己今夜终于能一觉到天亮,为何这都二更天了,他还是睡不着?
烦心下,他拽上被子到他往日夜里所挤的暖榻,竟是躺了没一刻便彻底入睡。
隔日醒来,他一脸的阴郁。难不成他这是被她给折磨出毛病来,大床无法成眠,唯有这小榻才是他以后的归宿?
竹音见公子一早便脸色不爽,便也不敢多说,只牵来马道:“公子,都备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
“走吧”他纵身上马,如今摆脱了曳轻柔,他也该大展拳脚,干些正经的事来。
然而,奚南律一出都城,在半道的茶馆便受了暗算。
竹音吃过午饭便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奚南律扶住他时不禁闻了闻方才的饭菜,脸色顿时一变。
“有、有毒,公子,快跑”
“要走我们一起走”奚南律刚背起竹音,驿站里的老板和小二见他竟然久久不倒,突然便都亮出大刀杀了过来。
“我们中了暗算”
奚南律见对方人多,且竹音已然快要失去意识,他想起那瓶柔肠寸断,即时将竹音放了下来。
掏出毒瓶,将毒粉过剑后便使出剑法朝那袭来的贼人杀去。
这毒粉果真是见血封喉,被他抹了毒粉的利剑所伤,几乎立时毒发倒地。
奚南律不禁庆幸自己没把这柔肠寸断给扔了,今日竟然救了他们一命。
解决了贼人,他回来搀起已然失了意识的竹音,焦急道:“竹音?你还能撑下去吗?”
他寻了包袱找伤药,却找到几个药瓶,像是昨日他叫竹音丢掉的那几瓶,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看竹音死在眼前的好。
他对曳轻柔的医术很是怀疑,毕竟曾经吃了她一年自制药的他,便试过在生死边缘疾速徘徊。
那回忆太惨痛,以至于现下他闻到药味便很是反感,而曳轻柔身上便终日是这股药香味。
不知哪瓶才有功效,他每瓶都喂了一颗给竹音,不稍片刻,竹音竟然跳站了起来,一派的精神抖擞,走路更是犹如疾风。
“你。。。感觉怎么样?”难道是回光返照?没吃坏人了吧?
“好,很好。公子,还有贼人偷袭吗?我现下好想去会一会,出出汗”
“想是没了活口”他狐疑地闻了闻药瓶,这什么补药这般厉害,难不成那丫头这些年医术还真有精进?
竹音一脸遗憾,他感觉周身的力气无处发泄:“那公子,我现下便替你开路去”
他还没发话,竹音便纵身上马,而后更是等不及地纵马而去。
一圈回来后见他还在原地察看尸首,便又去绕了一圈,似乎停留不住的模样。
奚南律摇了摇头,果然那丫头的药还是得慎用再慎用。
但若不是当年他被她试药给试出了百毒不侵的肉身,那现下他们主仆二人便中了这暗算无疑了,这冥冥中还多亏了那丫头。
看着一地的刺客,奚南律神色凛然起来。
他还是年纪轻,经验不足,以为韬光养晦不与弟弟争,继后及她的娘家人便会放了他,不想他是无伤人心,人却有杀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