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人忽然抬手,紧接着便是坐起来,幸亏他确定刚才的沈砚宁没咽气,不然他铁定觉得是诈尸了。
“我……做噩梦了。”
沈砚宁躺回床上。
他犹还未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湿哒哒的,整具身体觉得轻飘得像是一片云朵。
他出了一场汗。
谢璟行的手松开,刚才紧握的地方感觉到一点凉意。
见沈砚宁还没回神,谢璟行沉默片刻后道:“是不是梦见上学的时候了?”
沈砚宁心一提,眼神微紧道:“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嗯。”
谢璟行道:“说了挺多。”
沈砚宁手不自觉微微紧握。
他不想让谢璟行知道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这些年他也从未问过。
没想到被他知道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沈砚宁无力的嘴角浮现一个苍白的笑。
“你肯定是梦见被课堂抽背吧?要不然就是背不出来书?”
“什……什么?”
沈砚宁一脸古怪。
谢璟行皱眉,一脸严肃道:“你刚才……背了一首诗。”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谢璟行上课的时候素来是睡觉,文凭没有他爸都拿不到。
因此他也只能背出来影响深刻的这几句话,这还是因为沈砚宁刚才念诗的时候有一种沉重的悲伤痛苦之感……仿佛,送葬的人是他或者是死的人是他一样。
他也只能听出来这是一首送葬的诗。
沈砚宁心中一顿。
谢璟行又问他,“梦里给亲人送葬?”
沈砚宁不答,他又道:“你怕你爸死?”
沈砚宁闭上眼。
谢璟行道:“你再背一遍给我听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道:“听你背诗哪怕是这种送葬的我也觉得挺好听的。”
沈砚宁:“滚。”
脸上投下阴影,谢璟行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探而后他便没再说话惹他了。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亦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找,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有悲伤也有坦然豁达,但他死的那天,或许像是一滴荷上露悄然落入了池塘,无声无息,无人相送。
沈砚宁眼眶微微湿润,但却怕被谢璟行发现他朝墙内翻了个身。
还挂吊着水的输液管和袋子一晃一晃的。
方才还坐得吊儿郎当得谢璟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原本瘫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不由坐直了,眼神也紧紧的盯着沈砚宁的后背。
他的后背看得出来湿润的一个圈儿,显然是刚才退烧时候发的汗。
但令他心中微紧的是沈砚宁刚才眼角的眼泪。
转身的时候一滴泪从他的眼尾滑落,那双招人喜欢的桃花眼流泪了。
虽然也怪好看的,像是清晨桃花上的一滴晨露,又或者像是传说中的鲛人垂泪。
但他的心中却有种模糊的隐痛。
这种模糊的痛感不强烈,甚至是他如果刻意不去想都能忽略不计。
但是偏偏他现在没有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他开始坐立难安。
单独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得令他心中烦躁,他现在只希望有人发出点儿声音说几句话。那个人最好是沈砚宁。
他的眼中压下万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将要喷涌而出的火山。
这个人真的很闷很无趣,连哭都这么悄无声息的。
就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哭要大声点儿,在地上躺着哭转着圈儿哭,怎么动静大怎么来。
他还躲着藏着闷着,便是眼泪也不肯落在地上,生怕被土地爷知道他的眼泪是甜是咸。
这样的人真的挺没劲儿的。
他再这样对着这个人就要被憋死了。
他豁然站起来,木制的凳子因为他的猛力而在地上哗啦出刺耳的声响。
这么点儿声响令沈砚宁的脊背一瞬间绷直了,原本粘在背上的衣裳更是紧贴着他的后背脊线。
这条脊线很漂亮,他也喜欢在做爱的时候手指顺着他的脊背骨而下,十分的顺畅流划。
他对他的身体熟悉得现在都能准确无误的指出那个胎记的位置。
看着漂亮的身体线条,谢璟行竟然无耻的喉咙一紧,心头一热。
沈砚宁平时冷冰冰的,可这生起病来竟然有一种病美人娇弱不胜衣的感觉,令人觉得他就该是这样的易碎瓷娃娃,又叫人想要狠狠上手将他当成一朵娇花一般摧残,越是摧残得厉害越是美丽得叫人心惊。
要他妈疯了!
谢璟行愤怒的往外走,关门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门关得有些重。
床上的人只怕又要紧张一下了。
谢璟行想。
但后来又是一想,他走了或许就放松了呢?
两种猜想在他的心里拧巴成了一窝窝小兔子,在他的心中的一梦三分地蹦迪。
谢璟行素来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去楼道口抽了支烟而后下楼去买饭。
但是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空无一人。
他妈的沈砚宁居然走了!!!
他气得把饭菜一丢转身就出去找人,碰见个护士问,说不知道。
他当即给沈砚宁打电话,电话响起没人接而后他才想起来沈砚宁是人给他抱来医院,手机肯定没带。
谢璟行当即开车往往沈砚宁的家里去,顺便在路上寻找沈砚宁的身影,结果一个生手居然追尾他的车了。
他的漂亮小跑车!
半吊子下来不住道歉,毕竟谢璟行这车可不便宜。
眼看着围着看热闹的人多起来几乎要把他的路给挡完了。
他打了个响指,半吊子车主立刻过来。
谢璟行道:“我不需要赔你钱吧?”
那人点头道:“不需要不需要。”
他需要赔好多钱,虽然第一年保险费高,但是第二年他买保险就贵好多。
“我不需要你赔,开车走人。”
谢璟行说完滴滴了几声喇叭,围观群众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