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琴脑袋昏昏沉沉的,大哥一走,便想眯眼睡会。
突然听到篱笆院门被人砰地踹开了,紧跟着声音响起,“日你龟邪灵,给老子滚蛋!”
一听这声音,李小琴下意识地一阵头皮发麻,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瞌睡虫全跑光了。
这人是老叔,当初就是太怕他,才被那个人哄骗嫁然后离开村子搬到县城住的。
现在死了听到老叔的声音,李小琴整个后背都绷紧了,畏惧和害怕从心底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一向身体硬朗的老叔也死了吗?
这时,李小琴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透着婴儿白,嫩得能掐出水来,记忆中没遭那些罪之前才是这样的手。
李小琴一阵恍惚,这时,房屋门被一脚踹开了,李二奎冲了进来,穿补丁粗布衣裳,光着黑脚丫,尖嘴巴瘦面颊,相貌极其丑陋。
他眼露凶光大声喊,“太上老君,吐秽除氛,急急如律令!”
话完,手里端的半碗鸡血泼出去。
鸡血从李小琴头发上流到脸颊,腥味刺鼻。
正是这么真实的恶心味,让李小琴没有办法把这都当成阴曹地府。
她现在躺的床是爹花五块钱请村里木匠打的,床沿雕刻精美花纹,刷了红漆,芭蕉村仅此一张。
房屋是用红砖头和水泥切成的,是村里第二家好房,墙壁用石灰粉刷成白色,上面还画着美丽的彩色图景。
不过屋内空空如也,连像样的木桌都已破出好几个洞,装衣裳的柜子也都腐烂了。
李小琴视线移到床边贴着的一副女星画像日历,一九七六年,红的大字,格外耀眼。
她瞪大了眼,直觉汗毛都竖立起来。
突然李二奎两眼发直,双腿像筛糠似得乱颤起来,叠声惊呼,“妈呀!不得了!不得了啊!”
李家篱笆围栏外边,有几个婆娘拉长脖子使劲望着。
李小东火急火燎跑去村长家的一幕都被她们看到了,再看李二奎端着鸡血跑来骂,八成是李小琴被邪灵附体了。
李小琴是克星,克死爹妈克瞎大哥,李二奎今年四十岁了,也给克得讨不着婆娘。
听说邪灵附在克星身上全村都跟着遭殃。
就在这时看到李二奎跑出来了,满脸惊恐的神色,几个婆娘逮住问,“咋了二奎,小琴咋了?”
“邪灵赶不走了呀!咱村要遭殃了呀!”李二奎拍着大腿喊。
几个婆娘闻言大吃一惊,眼里尽是害怕,“那,那咋办呀?”
篱笆院外的喊声里屋的李小琴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问话她讥讽的淡笑,缓缓地开口说:“还能咋办,赶她出村呀!”
记得上辈子老叔是这么说的?
果然,李二奎很激动地大喊着,“还能咋办呀,肯定是赶她出村呀!”
和上辈子差不多的一个意思,被邪灵附体的克星会祸害全村人性命,拿鸡血驱赶不成,就剩下撵她出村了。
可以说,这件事是她悲剧人生的开端,全村男女老少为了‘活命’,明里暗里耍尽手段,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啥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可懦弱愚蠢的她只晓得哭鼻子,那个站出来护她的人说只要肯嫁就娶去县城住,后来就接连发生大哥出事,自己被下药供男人享乐给他挣钱的事。
老叔可真会下棋,她被推下虎崖,甭管是死是活黑锅都是‘邪灵’背!
可惜了这盘棋,如今的李小琴心跟明镜似得通透。
老叔长相丑陋粗俗,性格暴躁懒惰不好学,想娶婆娘除非有间宽敞明亮的房。
爹盖的砖头房拢共花去三百块,一九七六年米价一毛四分,肉价六毛五分,喝喜酒送礼一块左右,三百块钱盖的砖头房简直就是别墅级别。
把她撵走,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霸占砖头房,呵!
一想到这事和后续的事,愤怒的火在胸膛燃烧,李小琴跳下床,鞋都不穿的走了出去。
这会李家院门又围了几个婆娘,其中一个穿改良的军便服,齐耳短发体态丰满,这是朱寡妇,芭蕉村的妇女主任。
一凑近就双手扒拉人群,然后挤到李二奎跟前,挺直了腰杆,一对呼之欲出的胸脯馋得李二奎双眼蹭亮吞咽口水。
“哟,朱主任,今天村委会不忙吗?咋有空闲跑这看热闹了?”有个婆娘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
朱寡妇仗着一对大胸到处发骚,村里男人经常见她就走不动道儿,可惹婆娘们恨了。
“要你管啊?”朱寡妇恶狠狠地刨婆娘一眼,虎崖底下邪气重,李小琴肯定被鬼怪附体了,得到通报她马不停蹄就赶来。
婆娘撇了下嘴,没再回话,也是怕被朱寡妇给安啥罪名。
朱寡妇拉住李二奎,往院里瞟了一眼,有些紧张地问,“鸡血泼了吗?有啥反应?”
马半仙说了,三天后李小琴醒来就拿鸡血泼,要是昏过去说明邪灵被震慑住,到时请她做送祭仪式便成。
李二奎收敛垂涎胸脯的目光,换做畏惧的神色,说道:“没用啊,她晕都不晕一下,还拿双眼盯着我,妈呀,可怨毒了,就跟毒蛇吐信的眼神啊!”
大伙闻言都倒抽一口凉气,朱寡妇都不敢往院里瞟了,生怕对上李小琴的怨毒眼神。
她面色如土,哆嗦地道:“不成,得赶紧把她撵走,可不敢让她祸害村民性命。”
“我也是这个意思!”李二奎眼睛一蹬,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哥死了,我就是小琴的半个爹,她出了这事,我肯定希望邪灵能震慑,可能咋办,为了咱村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我必须得站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朱寡妇冲李二奎的思想觉悟高赞赏地点了点头。
“现在天晚了,咱明天再撵吧。”有婆娘哆嗦着提议,天黑邪气最大,万一跟它沖撞了会精神失常疯掉的。
朱寡妇寻思一番,村长不信邪,最近还号召村民积极响应破除封建迷信和反动思想,可不能让他晓得这事,天黑邪气大是一回事但撵人耽搁不得。
“撵,现在就撵!”朱寡妇一锤定音,脚跟有根木棍,她弯腰捡起来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