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家的时候，孟善耕和刘春芳谈话的时候赵夕曾听到些，大队今年安国家标准交了猪，还剩下十二头猪，过年的时候由大队自己杀，家家户户凭工分分肉。

原本赵夕还觉得十二头猪挺多的，现在看着场面，这么多人哪里够分？

赵夕看了一眼身边跟她一样翘首以盼望着人群中央的小萝卜头们，这些孩子都黑黑瘦瘦，身上穿着棉袄都觉得里面空荡荡的，如今都期待的往晒谷场张望，就等着家里大人能带回来一两斤肉过个丰盛年。

赵夕正打量着，察觉后背孟小川萎缩了一些，随后又听她喊，“大娘娘。”

大娘娘？王福娟？

赵夕一愣，回过头就看一个大脸盘子微有些壮实的女人拎着一条肉站在两米看外扫视自己。

王福娟看了赵夕一眼，翻了个白眼骂道：“个讨债鬼。”又听孟小川叫她，跟着扫了一眼后，骂了一句赔钱货。

王福娟懒得搭理这两个人，尤其是赵夕，当初她磋磨弟媳的事儿被爆出来以后村里不少人戳她脊梁骨，这会儿她能待见赵夕有鬼了。

赵夕看着王福娟壮实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讨债鬼？赔钱货？那你是个啥？大赔钱货？老赔钱货？

四个生产队分开分肉，每个队长只需负责自己的小队，刘春芳挤进人群的时候第四生产队正好就在分孟家村这边的，很快就轮到了刘春芳。

书记翻了翻工分簿子看了工分值很快就点头让人割了一斤二两的肉给她。

那掌刀的屠户手准得很，一刀落下往下一划，再把割下来的肉往称上一扔，果然一斤二两，一分一厘都不带少的。这头猪刚才也分了几个人，拍到刘春芳这里的时候，正好切到猪胸肚子那块儿，肥的多瘦的少，周边人看着，纷纷向刘春芳偷来羡慕的眼神。

刘春芳手心都捏出汗来了，在肉递过来以后飞快塞进篮子里往人群外挤去。

“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在孟小川一顿激烈的抖动和尖叫下，赵夕很快就注意到拎着肉笑眯眯回来的刘春芳，顿时扬起明媚的小脸，“二嫂！”

可看见刘春芳手里的肉一大半都是肥肉，赵夕笑容又有些僵硬，很快又安慰自己，肥点也没关系，是肉就行，肥点也能做很多好吃的，什么红饶肉，梅菜扣肉……

但显然刘春芳不知赵夕心中所想，还一个劲儿的说：“咋运气可真好，县里供销社肉要六毛八一斤呢，要钱不说还买不到这样好的肥肉呢！”

赵夕这才清醒过来，这年头啥都要票，买粮要粮票，买布要布票，家里吃的油虽然不要票可却是限量的！每户人家一月限量二两，而这些肥肉和猪皮可以炼油，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紧俏货，难怪刘春芳这么高兴。

“是啊，咋们运气可真好！”赵夕看了一眼附近眼巴巴望着她们这边的萝卜头，不，更切确的是说望着刘春芳手里肥肉的萝卜头，赵夕觉得十分不自在，“二嫂，咋们还是先回去吧！”

人多肉少铁定是不够分的，那些家里孩子多的，工分都拿去换粮都不够果腹，哪还分得到肉，大多还是干巴巴在旁边看着的。

那些渴望期待的眼神看的赵夕心尖一疼，不忍多看，她背着孟小川率先往家走去。

傍晚赵夕正在做晚饭，院里就传来一阵说话声，听着声音好像是孟善耕回来了。她从厨房探出脑袋，就看见刘春芳接过孟善耕手里的两张年画和一小袋水果糖，然后就……就没了？

刘春芳摸出两粒糖随手递给孟小川，“给你三娘娘一粒。”等孟小川欢欢喜喜的跑走了，她这才把视线放到孟善耕身后身穿军绿色列宁装的青年身上。

刘春芳看了看孟善耕，就问，“老孟，这、这位是？”

看这青年浓眉大眼又穿一身稀罕的军绿色列宁装，刘春芳心里凸了凸，不、不会是孟老三派回来的人吧？

不等孟善耕解释，青年就咧嘴笑了笑，“大姐，我叫赵景云，是孟副团长的特派员，这次过来是替孟副团长送信的！”

孟副团长，老孟家去当兵的就老三一个，本来以为这老三几年没联系家里是遇了不测，不成想如今已经成了副团长了！

了不得了！了不得！

刘春芳一拍大腿，顿时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哎、哎哟，三妮儿！三妮儿啊！了不得了，快去把爹娘喊来！”

孟小川飞快的就跑去老宅，老宅里老两口一听有孟凡的消息，二话不说火速赶来，一进门就孟老婆子就拉着刘春芳道，“老二家的，我听说有孟凡的消息啊，咋回事儿啊？”

刘春芳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老太太问她一堆她也没答出个什么。

反倒是孟老爷子进了堂屋跟孟善耕和赵景云聊了起来。

赵景云也不拿乔，见家里人到齐了就怀里掏出了个小包裹出来，打开看众人才看清里面有一封书信和厚厚一叠纸币和粮票，光看面上的黑拾元就知道，这厚厚一叠怕是得有四五百块钱了。

莫约猜到家里没有认字的，赵景云特地把信念了一边。

赵夕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听着，大致内容就是孟凡之前被安排了秘密任务，不便于家里联系，现在任务完成了就立马派人回来传信儿，又说了一堆儿不孝不能在跟前赡养父母之类的话，听得孟老婆子是老泪纵横的。

哭归哭，孟老婆子不忘问起儿子近况，“小赵同志，那我们家孟凡现在在哪啊？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赵景云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大娘，孟副团长现在在边疆开垦土地建设新家园呢，待遇好着呢，还能经常吃到肉，您呀就不用多担心了，至于啥时候能回来，这我可不好跟您说。”

一听儿子过得好，孟老婆子立刻就不哭了，拉着赵景云的手一个劲儿的拉家常，“好好好，过得好就好，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赵夕不是孟老婆子，很快她就抓住了重点，孟凡现在是副团长没错，可是他被排到边疆开垦土地去了，说的好听是建设新家园，可说白了，那不就是种地吗！而且戈壁滩那种恶劣的环境下……

等等，赵夕忽然一个激灵，既然孟凡没死，那、那她不久平白多了个丈夫？老天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