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李二莲昏昏欲睡,李陈氏照顾她上炕睡午觉,留下大莲在家看妹妹,便跟李仲园带着李宗继李宗延两个小子去了菜园收菜,趁着明天赶集卖上几捆,好歹挣一文也能换个馒头吃。
下午太阳西斜,李二莲悠悠醒来,便见大莲盘腿坐在炕沿上纳鞋垫。
“醒了?起来活动活动吧,老躺着骨头都松了。”大莲笑眯眯地说。
李二莲这才发现,她这个便宜姐姐瘦是瘦了点,倒是个秀致的姑娘。只不过太阳晒多了,显得皮肤黑。
姐妹俩在家闲得无聊,李二莲又很想出去看看这杨李村的风貌,便缠着大莲去菜园子找李氏夫妇。
整个村落的划分很明确,住宅区与田地分开,而李仲园家在村子的东边边缘地带,出了门便能看到绿油油的麦田。
二莲拉着姐姐的手穿过麦田间的小路,走着走着便听到阵阵潺潺的水声。待出了麦田小路,豁然一条白练小河横陈眼前,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清新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直让人心旷神怡。
忽听有人在唤她们,循声望去,河流两岸不少小伙子光着膀子蹚水嬉戏,李家两个小子正在东边河滩上向她们招手。两人都脱了鞋子挽着裤脚,显然正在水里摸鱼。
大莲带着妹妹走过河上的石板桥,远远地就教训起来:
“你们又下河,小心我告诉爹去!”
李二莲往桥下看去,见河水清澈见底,但这时距离近了才发现,这河的水位十分深,流速也十分湍急,河水撞在桥墩子上拍出老高的水花,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危险。
河滩上都是青色和白色的河卵石,李二莲人小脚小,好几次鞋卡进石头缝里。大哥李宗继走过来将她抱起,对李大莲说道:
“没事,我们就在河边憋鱼,不往里面去。”
李二莲低着头去瞧,见两个哥哥用石头和河泥在岸边水浅的地方围了几个圈,只在边缘处留一个手腕宽的口子,知道所谓憋鱼便是做个这样的陷阱让鱼有来无回。
“大哥,河里鱼多吗?能捞到大鱼吗?”二莲好奇地问。
李宗继还未答,一个细胳膊细腿的七八岁的小子跑过来说道:
“现在手指长的小鱼多,大鱼都在河中心水最深的地方。”
他脸颊发红,脑门黑亮,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牙,憨厚得让人不忍直视。
正当李二莲发愁不知这小孩儿叫什么名字的时候,那边的小伙伴等着急了,高声冲这边喊:
“黑虎子你还玩不玩!”
黑虎子喊回去:“着什么急,二莲跟我说话呢。”说完冲李二莲“嘿嘿”一笑,“我刚刚捞了不少,二莲喜欢烤的还是炸的,我让我娘做给你吃。”
李二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说你自己抓的鱼干嘛要给别人吃。李宗继踢了黑虎子一脚道:
“去去去,我们二莲不稀罕。”
这时候又有人叫黑虎子过去。黑虎子果然名如其人,不止长得黑,人看似也很虎,哗啦哗啦往自己身上撩了两把水,嘻嘻哈哈地光着脚板急忙跑了回去,也不嫌河卵石硌得慌。
李宗继摸摸李二莲柔软的头发,“小妹想吃鱼了吗?等大哥憋到了鱼给你做烤小鱼吃好不好?”
李宗延正在水里赶鱼,闻言立马说道:“我也吃!”
大莲上去揪他的耳朵:“别在水里泡着了,也不嫌冷,走,跟我帮娘干活去!”
李宗延嗷嗷叫着说:“菜收够了,娘同意我们来的!”
“少废话,咱们去田里挖些苦菜,晚上蘸酱吃。”
李大莲说一不二,已经和李宗继打头往菜园子走去,李宗延也只好跟上。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李二莲夹着一筷子苦菜在眼前看来看去,总觉得像营养不良的蒲公英。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野菜,沾了些自家制的黄豆酱嚼两口,果然菜如其名,带着丝丝的苦味,但是细嚼之下又有回甘,在这干燥的北方春季,吃进嘴里倒是清爽的很。
今天晚上李家的伙食不错,李陈氏烙了饼,拌了香椿芽,还炒了新出的韭菜,一桌子香喷喷的。李宗继憋了不少小鱼,正借余火烤着,烤鱼味随着晚风轻轻飘进鼻子里,闻着直冒口水。
李仲园在饼里卷上韭菜、苦菜和保留着碳香味的烤鱼,剜了一筷子黄酱铺在上面,大嘴一张便吞下三分之一。
“好儿子,火候掌握的正好。大莲,去把爹的酒拿来,今儿我要喝一盅。”
李陈氏给他盛好小米粥,嗔道:“哪天你没喝呀。”
李仲园哈哈笑着:“咋着呀,就好这一口。”
李二莲听说古时候的酒过滤技术不行,一般面上都飘着一层绿毛,不是有句诗说嘛,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那绿蚁两个字就是形容绿毛的。
她心生好奇,便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却见酒水清澈,只是酒坛底下似有沉淀。
李仲园刚要倒酒,就见小女儿的小脑袋瓜子毛茸茸地凑了过来,打趣道:
“我闺女想喝酒了,来,给我闺女满上!”
明知这是李仲园开玩笑,李陈氏也不阻拦,一家人齐刷刷地看着李二莲,就要瞧她敢不敢喝。
李二莲前世虽没怎么喝过酒,但家里就是做酒生意的,所以醇的清的、劣的好的,她都尝过。就这一小盅的量,她根本都不放在眼里。
端过李仲园的酒盅,李二莲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辣味袭来,却缺少该有的后劲儿。
抬眼见家人一个个期待的目光,李二莲决定如了他们的意,装作第一次喝酒的样子,伸着舌头直说好辣,果然引得她们哈哈大笑起来。
李仲园笑着要将酒盅拿回来,却一个不留神,就见李二莲手腕一翻,咕嘟一声一盅酒忽然就下了肚。
李陈氏赶紧拍李二莲的后背,怪道:“辣不辣?烧不烧胃?这丫头是不是傻,那玩意儿又不好喝,你都喝了干什么呢?”
李二莲吐着舌头笑道:“娘,我没事。”
刚张开口,李大莲见机就将一勺粥送进了李二莲的嘴里,差点没呛着她妹妹。
这下子,李仲园的酒也甭想喝了,惋惜地将酒坛送回原处封好坛口,生怕妻子哄完小女儿后将矛头指向自己。
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晚饭,天色已经见黑,农户人家爱惜灯油,没什么大事晚上都不点灯,一家人洗洗涮涮上了炕,陆续进入了梦乡。
唯独李二莲辗转难眠,她正想着之前喝的那盅酒。
杨李村地处北方,北方人爱喝烈酒,听李仲园说,他喝的是用高粱酿的老酒,是北方地区除白干外最烈的酒,可费粮食了,平时他都省着喝。
可李二莲尝过,这老酒也就二十度上下,跟现代的烈酒根本搭不上边儿。
“或许可以将酒进行蒸馏提纯,炼成高度酒,也不知这里的人喝不喝的惯。”
李二莲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