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新媳妇第二天是要早起给婆婆敬茶的,饺饺也习惯早起,正要爬起来,巽玉在她身上拍了拍。
最后两个人日上三竿才爬起来,饺饺打来水,两人洗漱一番,她给自己梳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妇人头。
巽玉看着直笑:“活像个孩子穿了大人衣服。”
这鬼宅是正屋带前后东西配间,前后院,虽然被打扫出来了,但还是有股子荒凉。
他们成亲住的地方是正屋,屋里配着厨房,米面都备齐了,全是好东西。魏饺饺看的咽了口唾沫,就是过年她家也没这些东西。
“以后村长那会定期购买米粮送过来的,不用省着。”
魏饺饺熟练的烧火做饭,巽玉抱臂倚门看着,晨间飘扬起来的炊烟透着一股子人间的气息。
等着吃到了魏饺饺包出来的饺子,他忍不住感叹:“这就是红尘俗世的味道。”
她觉得牙酸,虽然不知道酸从哪来。想了想问:“你是秀才?”
也就只有秀才才能得到村长这么好的待遇,家里也才会有这么多的米粮,那么都是精细的大米和面啊。
郭巽玉暧昧的笑了:“我是兵。”
魏饺饺才不信他呢,兵是村长那个样子的,一把年纪还走路带风,看人炯炯有神。
她发现了,巽玉有时候就跟山里传闻中的妖精一样,似真似假。所以也不深究,毕竟她很忙。
忙着将院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虽说是鬼屋,但也是她家了,这么大的院子,光是房间就比她原来的家多了四间,常年没人住杂草丛生,有些地上还有血痕,擦拭起来担惊受怕,又累。
巽玉就轻松许多,早上起来练剑,坐在树上看书,或者去后山摘两个或甜或酸的果子回来。
他看着饺饺从头忙到位,最后开始扫院子,索性从库房里扯住一张竹椅,挪到阴影里,摇晃着。
“不然请个下人吧。”
“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鬼屋,不会有人来的。”
巽玉忽然想起,自己出来进去,似乎真的没有看见附近有什么人。他饶有兴致的问:“你不怕么?”
饺饺老老实实的说:“怕,但是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巽玉想着魏饺饺束手束脚,四处张望的样子,忽而觉得自己这房子买的有些不好:“忘记姑娘都胆小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因我不信这些,所以就买了。不过你就安心住吧,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没地方去就也在这住着。我死了以后,肯定比这里其他的冤魂更厉害。”
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饺饺觉得也得,要是长命百岁的公子哥,来这么个穷乡僻壤做什么?
她“嗯”了一声,去屋里找了个盆出来,装着一堆衣服。
巽玉是在这鬼屋住了些日子的,换下来的衣服很多,也都不洗就扔着。
这一盆的衣服,饺饺就占了一件。实际上她一共也只有四件衣服,其中两件还是现做的,料子不好。
魏柳村背靠大山,说不得什么人杰地灵,却也是个绿树满山,溪水环绕的地方。
大家洗衣服一般都在下游。
饺饺去的时候,有许多姑娘媳妇都在洗衣服,她之前那些日子刻意避开人,除了新婚之日,这是头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个人笑声不如之前,逐渐闭上了嘴,一个个打量着她。
起初是热烈的交谈,随着饺饺的到来,变成了沉默,紧接着又成了小声议论。
饺饺就假装看不见那些目光,也听不见声音,反正她也惯会装无知无觉。找了个角落蹲下去,默默的洗衣服。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换下来的衣服料子那样的软,还透着一股香气,不是那种刺鼻的香味儿,是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沁人心脾。
“饺饺,新媳妇过门三天不干活,省着老苦一辈,你这新婚第二天就出来洗衣服,那镇子上的小哥不心疼你?”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人开口问。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姓林,家里有个儿子叫做魏青。
大家都是邻居,林婶子是看着饺饺怎么干活的,才十四就这么能干,那个是个相当不错的劳动力。也知道自己儿子不着调,就想找个能干的媳妇儿操持家务。跟茉莉她娘提过两次,茉莉娘嫌他家穷,就没同意。
饺饺会风评那样差,她没少在后面碎嘴,抱的是幸灾乐祸的态度,可谁曾想横空出现一个镇子上来的小哥在村里落脚,热闹没看成到,看到了漂亮男人。
“那是村里的规矩,镇子上没这种规矩。”饺饺早上吃的是白面饺子,说起话来格外有底气,用力的搓了搓衣服,其实衣服上也没什么脏东西。
林婶子皮笑肉不笑道:“那镇子里还不如存,人家莲花成了亲,到现在都还没干活呢。新嫁娘娇贵,第二天就干活哪受得住了?”
村里嫁了人的媳妇儿都笑了起来,笑声特别暧昧。
饺饺没听懂,低着头揉衣服,发现其中一件衣服破了个口子,应该是巽玉喜欢蹲在树上刮开的。
林婶子脸皮厚,干脆凑了过来:“怎么只有衣服,没有白布?你不用洗?”
其他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
有个人藏在人堆儿里喊了一声:“这镇子上的小哥真怪,跑到村里睡鬼屋,还娶了个二手的。”
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也没人接话。
村长媳妇宋婆子站出来打圆场:“小姑娘脸皮儿薄,你们瞎打听什么?一个个老货都不知羞。”
饺饺这才想起来,处子新婚之夜是要流血的。
她本着惹不起就忍着,平日里不爱多生口舌,听到这样露骨难听的话,终是没忍住,手里的衣服往盆里一摔,站起来叉着腰,学着她娘的样子,一脸的小人得志:“我这亲事是陈媒婆给保的,村长上门提的亲,光聘礼就给了我娘二十两。”
大家一阵惊呼,康瑞的父亲是秀才,教着村里和邻村学生读书,家境也算不错,给村长家的聘礼才十两银子。
林婶子总觉得这里面参杂着水分,忍不住问宋婆子:“能有二十两么?”
宋婆的心里也很复杂,她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莲花。前阵子林花和康瑞成亲,魏饺弄得大家都很难看,她是打心底里看不上魏家这个二女儿的。
可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个富贵公子哥,还是她丈夫的旧相识,自家男人千叮咛万嘱咐,叫她照顾这魏家老二。
她只得满面复杂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足足二十两呢。”
大家皆是一阵惊呼,直说镇子上的人就是不一样,出手阔绰。
还有几个媳妇姑娘忍不住跟饺饺搭话。
“饺饺,当初我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你家男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有没有兄弟了?”
饺饺也不知道,但她反应快,只挑接的上的回答:“我哪有福气,是陈媒婆厉害,她介绍的婚事。”
然后话题就转到陈媒婆身上了。
林婶子撇了撇嘴:“有这个钱干点什么不好?”
“是啊,去镇子上喝花酒都能找花魁陪上半个月的了。”魏饺饺不客气的说。
林婶子的丈夫是个成天不着家,出去喝花酒的男人,十天半个月都不露面一次,露面准时手没钱了。
林婶子脸色一下子难堪起来了。
饺饺也不怕她,这下子扬眉吐气了,嫁了人感觉真好,有人给她撑腰。
将衣服拧干水,背着竹篓就走了。
蹲在树上的巽玉嗤笑一声,觉得自己跟来这一趟多余了。
他到没直接回家,而是往山上走了一趟。
魏饺饺是个习惯干活的人,洗完衣服回家晾晒,又给养在后院的那匹马喂了点饲料。
后院养马,前院却空空荡荡。她在院子里就琢磨起来在院子里搭个鸡笼,院里其实也有,就是有些破了得修修。
当初出了命案,这地方就被封了,但到底是好人家,院子里啥也不缺,找到工具就能弄。
巽玉拎着山鸡回来,就看见那瘦瘦小小的人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停歇。
他叫道:“你是陀螺么?那躺椅挺舒服都不试试。”
魏饺饺顿时眼前一亮:“好漂亮。”
郭巽玉出门前又换了一身衣裳,紫色云纹长衫,绸缎光洁,光晕流转,腰间白玉带,脚下一双红靴,他觉得有些骚包,但被夸奖了还是欣然接受:“还行吧。”
饺饺凑到他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山鸡:“这翎子,这眼睛……想养。”
“……”
后来那两只山鸡就在这安家落户了。
山鸡的体形较家鸡略小,但尾巴却长得多。羽色华丽,头顶黄铜色,两侧有微白眉纹,背部前方为金黄色,尾羽长,尾羽中央黄褐色,两侧紫栗色,具有横斑。
两只都很漂亮,所以都是雄性,饺饺琢磨哪天去镇子里买两只家鸡,估计也能交配。
中午做了顿饭,下午饺饺就围着山鸡干活,郭巽玉躺在摇椅上,晚间凉风习习,他莫名的有些悲伤。
想当初自己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现在却连一只山鸡都不如。
晃了晃酒葫芦,他发现没酒了,干脆一跃而起,去了后院牵马走了。
饺饺在门口拔了点草,准备剁碎了给山鸡吃,就看见他骑马一路离开的背影,也没当回事儿,反正他喜欢出去摘果子,进山打猎,或者躲到哪个树上喝酒。
结果郭巽玉这一走,两天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