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叔不帮忙,只是你家这案子整个京都都无人敢管,想要救你爹,如今有个下策…”
烈日当头,京都外的官道上池暖一身素白,脸上覆着面纱,目光恨不得将远处的林子望穿。
热风吹来,无意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那纤细的腰肢让旁边驿站中不少扛货汉子侧目,燥的大口往嘴里灌茶。
“听说,还剩下一个月就要问斩了?”
“难怪她天天抛头露面,都跑到城外来了。”
“怪可怜的,刚及笄爹就被抓了……”
“可怜个屁!若是做的正经生意,官老爷会乱抓人?我听说啊,她爹以次充好把烂木材卖给了惹不起的人,才被送进去了。”
几人七嘴八舌,毫不遮掩幸灾乐祸的嘴脸,早忘了昔日池家老爷每次请他们扛木材时,都会多给些碎银的恩惠。
池暖顺风能听到几句,若是第一次听,她定会气的冲过去质问。
但父亲出事的这两个月来,她已经对这世态炎凉麻木了。
池家阔绰时,爹爹总是有一群与他相见恨晚的朋友,出事后,这群人也作鸟兽散去。
唯有做布匹生意的姚家叔叔姚宝川愿意为池家奔走,往上一层层疏通关系。
家里的银子和贵重玩物托他流水似的送到官老爷们的手里,但每个人一听是池家的案子,无一例外的会黑着脸将姚宝川赶出门,所以至今为此,池暖还不知道她爹到底是为何被抓的。
昨日,姚宝川去面见最后一个能巴结得上的官员回来,进门就猛摇脑袋。
池暖的娘亲白氏身体一直不好,见救夫无望,当场昏了过去。她连忙把人拖到旁边的榻子上,手上忙着倒水,脑子里拼命想着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姚宝川也有个女儿,见池暖如今脸色苍白,好像又瘦了一圈,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小顶梁柱。
“不是叔不帮忙,只是你家这案子整个京都都无人敢管。”姚宝川懊恼的伸手一砸桌面,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抬头看着池暖,“要想救你爹,如今有个下策,虽然希望渺茫,但若是成了,池兄说不定还有救。”
“姚叔叔,是什么法子?”池暖见还有希望,眼睛里忽闪出光,急迫的看着姚宝川。
“我在那官员府中时,无意听到明日骠骑将军盛子烨要回京,此人最是爱民,你若能见他一面,说不定还有机会。”
池暖被姚宝川的提议吓了一跳。
盛子烨何许人,那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外孙,舞勺之年已经能领兵驻扎在边疆,自小屡立战功,去年弱冠时,被皇帝亲封了骠骑将军,他的美谈传遍京都,无人不知晓。
两人身份之悬殊,是天差地别,哪是她说想见,就能见得呢!
但若是放弃,一个月后爹爹就要被问斩了。
池暖一夜未眠,最终想出个铤而走险的法子,她要拦下进城的军队!
此举失败,小则被马踢死,大则被抓进牢里,但若是成了,爹爹就还有生机,她决定堵一把。
天泛着鱼肚白时,池暖说服了家中唯一的丫头小桃和她一起出了城,她让小桃在官道旁的土坡上看着,而自己站在道边,一站便是一上午。
“小姐!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在高处的小桃忽然激动的喊道。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震天撼地的奔腾之声,这动静听的路人心惊,纷纷离着官道远远的。
只有池暖仍站在原地,她一眼就认定那片黑甲中披着红披风的领队是盛子烨,咬牙忍着心中想逃的恐惧,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白藕一般的胳膊,将手里的红绸缎高高挥舞起来。
那抹红色十分惹眼,却不及池暖窈窕的身段引人目光。
正策马奔腾的军队自然也看见了,但马跑的很快,等前排的人拉动缰绳急停,已经到了池暖面前。
马儿几乎是擦着池暖的脸扬起了前蹄,遮脸的面纱在震耳欲聋的嘶鸣声中飞的老高,她当即出了一身冷汗,腿软着“噗通”的跪在了地上。
就差一点,她就被马踢死了!
“民女有冤情!”池暖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顾不上抬头去寻盛子烨的身影,颤抖着掏出信件,高举着,用最后的力气使劲喊:“求见将军大人一面!”
“阻碍行军是大罪!你不要命了!”盛子烨身边的随从气得不行,举着马鞭开口大骂起来,“有冤去大理寺,快滚!不然用马鞭抽你!”
说完,那人马鞭一舞,落在池暖身边,“啪”的像是落雷。
她吓得忍不住一抖,却仍抓着裙角,坚定道“民女冤枉!”
盛子烨始终没开口,只垂眸打量着池暖,今天相当燥热,她一袭白裙被汗浸透,能从半透的领口隐约窥探到深处如凝玉一般雪白光洁的肌肤,往上看去,低垂的脸颊旁,汗顺着鬓角的一缕发丝蜿蜒而下到粉嫩的脖颈,躺在那诱人的锁骨窝里。
这样的身段撩人心神,盛子烨忽然好奇她的长相。
“把头抬起来。”
池暖闻言,连忙扬起雪白稚嫩的小脸,一双美眸流盼生辉,对上盛子烨头盔下冰冷的视线时,带着小心和惶恐,她不经意间咬住了粉嫩的肉唇,缩了缩身子,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娇美的不可方物。
原本因为急停有些怨气的士兵们见她这副模样,肚子里的气顿时无影无踪,直死死盯着她看。
池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绯红悄悄爬上了脸颊和耳朵,烫的出奇。
好在盛子烨的目光没怎么在她身上停留,满足了好奇心后,他只是同身边的随从淡淡道“杜岚,把她安置在粮草车上,送回去等着。”说罢,便带着队伍继续朝前走了。
这算是要见她?
池暖扭头望着疾驰而去的背影,踉跄着爬起来想去追,却被杜岚下马拦住了。
“没受伤吧?”这人和刚刚判若两人,面带微笑,客气的将池暖请上了粮草车,贴心的安慰道,“姑娘你别怕,将军大人是要送你去他府上,等他面见完圣上回来,就会听你说冤情的。”
池暖这才松了口气,粉嘟嘟的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恨不得立刻飞到将军府。
可粮草车进了城,既没去军营,也没去将军府,而是停在了一处造景十分奢靡的府邸。
杜岚领着池暖从后门进去,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子中等候,等他退下,池暖才后怕起来,外一盛子烨也像其他官员,一听是池家的案子就把她轰出去怎么办?
想到这,她连忙摇头,不会的,肯定不会,盛子烨受百姓爱戴,还是大庆国的英雄,既然把她带过来了,就一定会见她,听她说,那父亲便会有一线生机。
池暖满心往好的方向期盼,坐在屋中的椅子上从正午等到天黑,她等的望眼欲穿,却只等来了点蜡烛的小厮。
莫非自己被诓骗了?
她忽然想到,若是盛子烨要听自己伸冤,为何不带她去将军府?
将她扔在这,不就是想晾着她,逼她回去!
池暖的心沉了底,视线瞬间就模糊了,爹爹的命过一天少一天,她哪有时间可以浪费。
有权就这么了不起,能随随便便耍弄人!
从出事至今未曾落泪的她再也忍不住,抽动着肩膀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