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茯苓愣了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为了要验证某种不好的猜测一般,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炸响:
“死人了!死人了!你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敢杀人!你是不是疯了!?”
还不等桑茯苓反应过来,来人便突然冲到了她的面前,“啪——”,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只觉得嗡地一下,眼前一阵金星闪闪,逼得她硬生生地退了两步,脸颊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来人却又追了上来,抓着她的肩膀又是一阵猛力地摇晃,嘴里更是骂骂咧咧:
“你这个黑心的贱蹄子!就算那王寡妇真的同老元有点什么,你怎么能狠下心去杀人呢!?哎哟喂,气死我了!我们老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黑心肠的坏种!”
桑茯苓直被摇得一阵头昏眼花,她终是再无法忍耐一把抓住对方抠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反手一个擒拿将对方推了出去。
那妇人臃肿的身子踉踉跄跄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难堪之极,引得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隐隐偷笑。
妇人顿时脸一红——一半是气一半是羞——她腾地一下从地上爬去,抬手指向桑茯苓,一脸怒不可遏:
“你……你居然敢打我?”
桑茯苓一愣,这才瞧清来人的脸,竟是原主的娘——桑柳氏。
她脑海里关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完全,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但仅是这模糊的印象她也知道这桑柳氏虽然身为原主的亲娘,对原主却甚是苛刻。
向来怼天怼地的原主对这个娘却很是畏惧,对她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她心中突地生出一股厌恶来,但碍着对方的身份和性子,她却没有发作反而快两步上前亲昵地扶稳了桑柳氏笔直伸向前的胳膊,软声道:
“方才阿娘突然冲过来,我没看清,还以为是哪个泼妇在这里胡搅蛮缠。看阿娘方才起身这般利索,幸而是没有摔伤,要不然我可就罪过了。”
言罢也不等桑柳氏反应,她微蹙了眉,似是有些不满却又带着几分娇嗔地抱怨道:
“阿娘也真是的,怎么能相信外面那些碎嘴子呢?这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我就是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原本怒在心头的桑柳氏被她这么一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只能支支吾吾,“人……不是你杀的?”语气里竟透了几分不信。
“当然不是。再说了……我们当家的是什么人,阿娘你还不知道吗?”
桑茯苓说着,走到元山佑身边,一把主动挽住他的胳膊,道:
“他最是温柔了,平常也很热心,村里的大伙儿平时谁没得过他的帮助?他跟那王寡妇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才偶有照顾,可不许你们随随便便污蔑我家男人。你们谁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跟你们急!”
一开始,她心中确实存了几分动摇,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元山佑。
在原主的记忆中,元山佑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但不管村里哪家需要帮助,只要开了口他就一定会去帮忙。
而且,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他的眼里一片清澈透明,就好似山涧的溪流。
她相信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绝对不会是那种背着自己的老婆在外面偷腥的男人。
她说得笃定,却不知自己方才的一席话在元山佑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怔愣地看着她,眸底尽是一片惊异之色。
她竟然……这是在护他?
往日里,她总是嫌他没出息、没本事,连句话都不会说,对着他不是打就是骂。
可,她今日不但维护他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他好?
“我相信元大哥。”
有人突然站了出来,道。
桑茯苓愣了愣,循声望去,入眼的是一名穿着短对襟的年轻后生。
他皮肤黝黑,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锄头,看样子是在去下田干活儿的途中赶过来的。
她脑海里立刻涌现出简单的讯息:
孙大狗,孙家的独苗,孙黄氏的儿子。
刚刚吓得浑身发软的那名孙娘子就是他才娶过门半年的小娘子。
见她看过来,他继续道:
“元大哥平常最是热心,经常给村里人帮忙,这一点我们大伙儿都是知道的。他跟王寡妇那些事情都是别人胡乱说的,信不得。”
他这样一说,也立刻有人跟着应和起来:
“是啊,是啊,老元向来老实沉稳,绝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这肯定是误会。”
闻言,桑茯苓暗自满意地点头,果然,她家老公的人品还是杠杠的。
思绪转了转,她轻咳了声,清冷地开口:
“更何况,这‘你情我愿’同‘强迫’可是不同的,若是被强迫必定会挣扎,挣扎就会受伤。你们如果不信,大可以找人去查查死者的那处,看看是否有撕裂伤。”
也不知是否几番下来众人已经习惯她的“惊”人之语,这一次竟无人数落她那些直白又隐晦之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方才也说了,死者是被人掐死的。若是一般人被人掐住了脖子,会如何反抗?肯定会用手去抓对方的手,那此人的手背上势必就会留下抓伤。”
桑茯苓言罢,主动伸出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纤细修长,虽然皮肤有些暗黄,但却干干净净什么伤口也没有。
毫无疑问,她并非凶手。
“那到底是谁杀死了王寡妇?”
有人立刻问道。
“那……就要看看谁的手背上有抓痕了。”
桑茯苓眼珠一转,沉吟道。
她话音方落,孙大狗立刻道:
“对!让所有人都把手伸出来检查,绝对不能放过这样凶恶之人!”
他这样一说,众人纷纷响应,积极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双双或黝黑或白净或粗或细形态各异的手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却并无一人手背上有被人抓过的痕迹。
只有一人……除外……
桑茯苓缓缓将视线落向始终站立在众人之外的张里正身上,道:
“里正大人,这里,似乎只有您未接受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