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咬牙坚持,终于把人扶到了驴车上。
她点亮了车旁的灯笼,拎着灯笼靠近男子身边,照了照他。
他脸上沾满了血污,衣裳上也满是血迹,肩头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她得赶紧找个地方给他治伤。
戚遥驾着驴车继续往前走。
坏事总会扎堆地来,蜀中鬼天气说变就变,白天阴沉沉的,到了深夜就下雨,还越下越大。
戚遥赶不及带他出这片林子,好在她在片山头长大,知道附近哪里可以避雨,就带着他进了个小山洞。
她把驴车上垫底的干草抱来铺好,扶着他躺到草垫上。
山洞外树木茂密,为防那些杀手又找上门来,戚遥只点了很小一簇火,勉强能照亮周围。
她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他的伤,手臂上也有,肩上也有,至于脸上……
戚遥的目光渐渐上移,然后就定在了那儿。
雨水已经冲去了他脸上的血污,露出了一张清晰的面庞。
他眉毛如峰,眼睛闭着,她只看得见他长长的睫毛,鼻梁高挺,唇长得极好……整张脸没有哪一点能叫人挑出毛病,眼耳口鼻凑在一起就成了一张绝顶好看的脸,看得她甚至都舍不得眨下眼睛,越看越是出神。
“哗……”
她觉得周帮主那等谦谦公子已经够好看了,她哥也称得上是蜀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而这个……怕不是凡人,得是神仙吧!
他伤得很重,需要止血。
戚遥回过神,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布条,把他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番,然后踏着夜色离开了山洞。
一个时辰后她回来了,雨还在下,她浑身都被雨水浇得湿透,裤腿上除了水渍泥渍外,还有几道被勾破的口子。
她把采回来的草药捣碎,伸出手去解他的衣裳。
他身上穿的也是洗得发白的布衣,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是吃过苦受过累的,看着不像穷人。
戚遥一边打量着他那张绝代无双的脸,一边给他脱衣裳,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胸膛,察觉到了他的体温和心跳,她猛地一怔。
她顺着自己的手看去,见他身上都是血渍,但挡不住那些因身板紧实而分明的线条……
她竟然……摸了一个男人?
戚遥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烫的。
雨下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还没停。
戚遥通宵没睡,站在洞口伸懒腰打哈欠。
她慢慢蹲下,托腮望着外面的雨,盼着雨能快些停,这样他就算还不醒,她也能把他带回城里去养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戚遥转眼一瞧,他动了,手动了,正在抓身下的枯草。
她跑回他身边,盯紧了他,看着他的眼睛。
慢慢的,长睫微动,那紧闭了很久的眼眸睁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
戚遥话音刚落,那眸子就彻底睁开了。
他像是被她给惊醒的。
不知是流血流得太多,还是昏迷得太久的缘故,他的眼神看上去浑浊不清,不过一双眼睛还真就跟画龙点睛似的,使得他这张脸更好看了!
戚遥忙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伤口痛吗?”
他把目光一下子投向了她,人还锁紧了眉宇,唇角动了几下,吐出沉沉的一句:“你是谁?”
他问得吃力,声音虚无却好听。
“我是你朋友雇来照顾你的人。”戚遥如实回答。
他盯着她,紧皱的眉头还没松开,追问:“朋友?”
慢慢的,她看出来了,他的眼神之所以奇怪,是因为里面满是警惕。
他在提防她,就像提防那群杀手一样。
他这样看她,戚遥也变得拘束起来,不好意思主动搭话,只晓得他问,她就答。
“那位小哥说他叫赵子寅。”
他沉默了,像是信了她的话,不再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而是直接挪开眼不看她。
山洞里有过短暂的安静,然后他用还残留的血痕的手撑着地,想要起来。
戚遥急了,“别动,你身上有不少伤,得好好休息!”
他没有理她,还固执地想要站起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有坐起来的力气。
戚遥就扶他靠着岩壁坐好,耐心地劝:“别逞强,听话,好好养伤。”
他沉眼,看向自己的胳膊,那里搭着一双手。
戚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反感。他似乎不喜欢被她碰,好像她一个姑娘家就喜欢碰他似的。
她挪开眸子看了看左右,慢慢松开手背到自个儿身后。
他才醒来一小会儿,她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不好伺候,性子又冷又傲,和那个客气的赵小哥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她不恼,一点都不恼。
人家付了三十两,救了她烧眉毛的急火,哪怕要她把人当祖宗供着也不过分,受点白眼冷脸算什么。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又到了黄昏。
戚遥把剩下的一点药草捣碎,端到他身前,还和昨天一样伸出手去……
就在她指尖快碰到他衣裳的时候,他一把箍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
“你做什么?”他冷盯着她,语气和目光一样森寒。
戚遥皱皱眉,慢答:“当然是给你上药……”她低头瞧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难道你一个男人,还害羞?”
她说完就笑了,轻叹:“医者仁心,我不会趁你之危的。”
戚遥边说边掰他的手,她没使劲,他已经自觉地松了些力道。
“你的伤是不重,可不上药也好不了。”
“我自己来!”他的脸色苍白虚弱,可是眼神冷得很,话音也坚定,浑身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冷。
“好好好。”戚遥抽回手,把药放到了他手上,“那你先上药,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一个人倒还好应付,可病人醒了就得吃饭。
外面的雨还在下,荒郊野外没有吃的,戚遥想去趟清湖县,又不放心把他一个留在这儿,加上天也快黑了,最后她只能在附近走走转转。
她在灾民们搬离的废墟里找到了几个破碗破盆,自己摘了些野果填肚子,又到山涧水塘里抓鱼。
她打小跟着师傅在山野长大,下河捞鱼,爬山掏兔子窝的本事最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