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儿子!”
戚遥小声啐了句,脸上依旧保持着客气,“大哥,这里是县城,如今到处都闹灾荒,鱼呀肉呀没几人买得起。”她把碗递得进了些,“凑合凑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显然不怎么想凑合。
“这样,你先将就两天,等我哥回来了我出去给你抓。”戚遥苦口婆心地劝,“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万一你仇家找上门怎么办?我得保护你,不能离你太远。”
他听了劝,只是脸上依旧写着“嫌弃”二字,肯吃也是冲她说的:凑合凑合。
呸!戚遥觉得,这男人要是个穷人家出身,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知道他性子怪,嘴也刁,戚遥成天搅尽了脑汁给他做吃的,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他的伤终于大有好转。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她干的明明是救死扶伤的事,怎么就混成了伺候人的丫头?
他能随意自如地走了,她不用时时守在他身边。她趁着空闲把家里也收拾了一番,替她哥打扫屋子,整理书桌。
桌上堆满了书卷,戚遥一边收拾一边擦桌子。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后多了个人。
这男人性子怪,走路也像个鬼似的没声音。
他走到她哥的书桌旁,随意翻了翻堆在桌上的书和纸。
他肯主动走走看看,比之前孤僻的样子不知好了多少。戚遥心里也舒坦了几分。
“伤口还痛吗?”
他摇了摇头。
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她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戚遥笑问:“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翻着桌上的东西。
她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兄台?”
“关你何事?”他抬眼瞥她。
戚遥一愣,又很快恢复了笑意,抱拳道:“关公子,幸会幸会!”
他的目光更刺了,见桌上有张铺开的纸,就提了笔,心平气和地在那纸上写了三个字。
“傅时颐……”戚遥小声念,抬起头,如星的眼眸眨了一下,小声问,“你的名字?”
他又瞥她,瞥过之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的字写得跟她哥一样好看,一定也是个饱读诗书、颇有学识的人。
戚遥还看着他的名字,只觉看不够,就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目光扫见了旁边的字,唇边的笑容顿时一僵。
傅时颐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咆哮:
“龟儿子,这是我哥还没写完的公文!”
他的脚步停滞片刻,唇角也上扬了一瞬。
夜里,戚遥泡了一壶茶,坐在院子里看看月亮,喝喝茶。
忽然,旁边的藤椅上多了一个人。
他像是和她一样百无聊赖,选择出来吹吹风,还毫不见外地端了茶壶给自己倒茶。
戚遥的目光随他所动,看见他把茶杯送到唇边,她叹了口气,言:“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了。”
他饮了茶,目视前方,淡淡问:“为什么?”
戚遥单手撑着腮帮子,语重心长,“因为你这种人在道上混是容易挨揍。”
“是么?”他神色波澜不兴。
戚遥白了他一眼,忍俊不禁,“开个玩笑。”又问:“你是蜀州人吗?”
“不是。”
“那你怎么会在我们这儿?”戚遥好奇,接着问,“赵公子是你朋友吗,他说他是军营里的人,可我看你不是练家子的。”
“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抿抿嘴,“好奇而已。”
傅时颐看了她一眼,“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才不怕谁找我麻烦,我哥是县衙的官,地头蛇!”戚遥极为轻松地招了下手,优哉游哉地喝起了茶。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戚遥想不到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不过她一直在担心杀手还会来找傅时颐的麻烦,不得不多个心眼,就让傅时颐先进屋躲躲。
她也回房取了剑来。
外面的人还在敲门。
她一手提着剑,一手把门拉开了道缝隙,缝隙那头出现了一张笑脸,脸上满是褶子。
“在家呢?”
戚遥只将门拉开了一道口子,没打算让谁进来。
不想见归不想见,该有的客气得有,谁让人家是主簿大人。
她好言好语地招呼:“这么晚了,主簿大人有事?”
“本官路过附近,找这儿当然是来看看你,难不成还能是和你那穷酸哥哥谈公事?”
孙俭抄着手,笑眯了眼,说到这儿又探头朝门内望了望,“本官想起来了,你哥去了乡下办差,这会儿不在,还不请本官进去坐坐?”
“主簿大人,天都这么黑了,不合适吧,您老要是找我有事,不如我明天去衙门找大人你?”
“丫头,你别不识趣,本官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从了本官,你哥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孙俭又笑了笑,忽然笑容一冷,咬紧了牙挤声,“不然本官迟早得弄死他,到时候你不还是得来求本官?”
有门的遮挡,姓孙的看不见她的手。戚遥还拿着剑,也握紧了剑,握得冰凉的剑鞘都变得温热。
“你哥是不是惦记着县丞的位子?县丞只能是本官的,你哥他有什么?他配吗?”
戚遥的脸色越来越沉。
孙俭见了却笑得越来越得意,“他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策论,县令大人有看过?”他忽然肃立,对天抱拳,“怎么治国安民那时上头的大人们该想的事,用得着你哥操心?他成天拿什么策论去烦大人,大人想的不过是平平安安,大富大贵而已。”
孙主簿见戚遥有些走神,抬起手,想要推开前面的门。
戚遥顿时回过神,把门扶得死死的,挤出笑容,“主簿大人,时辰不早了,请回吧。”
姓孙的脸一黑,“你不信本官的话?”
戚遥的耐心已经被她的耗尽,绷着脸,“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其实她早就该明白,孙俭天性就是这样卑鄙无耻又好色,不是她客气些他就会收敛的。
孙俭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姑娘都会流口水,为此做的可恶事不少。他没在她这儿如愿,是因为她哥也是官,再是不受县令待见,也不是孙俭想乱来就能乱来的。可孙俭要真当上了县丞,那便离县令只差一步……
戚遥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她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可是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