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若洗漱完,她们已经开饭了。
苏若从碗柜里拿起碗,正要去盛,却被苏曼拦住了。
“今天没煮你的饭,你还是去那边跟岳霆骁一起吃吧。”
苏若冷哼,“笑话,我的口粮分在这里,凭什么不让我吃饭?”
以前不让她吃饭,这丫头只有哭泣的份。现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咋的,自己说一句,她倒有十句在那里等着。
苏曼恼怒,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凭什么,就凭你现在已经是坏分子的老婆。”
苏若不怒反笑,“姐,你好像忘了,就是敌富反坏右,队里也会分一份口粮。我现在的身份是知青,谁敢克扣我的口粮。你敢不让我吃饭,我让你们全都饿着肚子上工。”
“坏分子婆居然敢反攻倒算。”
苏曼挽起袖子,把手一挥,厉声说,“叶红,媛媛,跟这种人也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让她知道,是我们的拳头硬还是她嘴硬。”
话音未落,她已经扑过去,试图扯苏若的头发。
苏若闪身躲过,顺手一带,苏曼顿时摔了一下狗啃屎。
叶红和朱媛媛见苏曼吃亏,心下大惊,赶紧扑上去。
双拳难敌四脚,苏若心说不好,闪转腾挪间,却突觉身轻似燕,竟硬生生从两人的夹击中脱身。
叶红和朱媛媛哪会料到苏若的身手竟如此敏捷,收势不住,两人竟撞在一起,同时掉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苏曼怒骂,“蠢货,叫你们打苏若,你们俩反倒打起来了。今天不打得这丫头满地找牙,我就不姓苏。”
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觉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手脚也不像是自己的,竟动弹不得。
苏若拿了碗,自顾地到甑子里舀饭,压根就没把她们三个人放在眼里。
多少年没吃过玉米饭了,就着咸菜吃,你别说,还挺香的。
三下五除二,吃下两大碗饭,苏若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媛媛,麻烦你一会儿把碗洗一下。我还有事,就不等你们了。”
昨天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要跟岳霆骁到公社领证,所以,她今天的确没打算出工。
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大队文书那里开结婚证明。不过,这事没有大队长点头,村文书是不敢开这个证明的。
她摸了下军绿色挎包,里面有一张大炼钢铁的五块钱钞票,还有一些布票、粮票、油票和糖票。
这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前世她十分节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还不时要向姐姐苏曼上供。现在,该让它们派上用场了。
吴安子村到最近的青龙镇也有十多里地。
到供销社称了两斤水果糖花了两块钱和十张糖票,用牛皮纸包成两包,仔细放进塑料网兜里,这才踏上归程。
重新回到吴安子村的时候,正是社员们回家吃午饭的时候。
来到大队长家,牛国栋刚好回家。
她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递给大队长,“叔,麻烦你给文书说一声,替我开张结婚证明。”
牛国栋接过纸包,打开见是一包水果糖,不禁吃了一惊,“丫头,钱得用在刀口上,不敢这么糟践的。”
一个人一个月只有二两糖的计划,一斤糖得用五张糖票,这也太奢侈了。
苏若却笑吟吟地说,“这是我跟岳霆骁结婚的喜糖,不算糟践钱。”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一窝孩子。能填饱肚子的,都算是村里的殷实人家,谁会花钱买这玩意儿。家里几个孩子,还没尝过水果糖是啥味道呢。
苏若这么会来事,牛国栋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丫头,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嫁给岳霆骁。”
苏若重重地点头,“婚姻不是儿戏,我肯定想清楚了。”
冲着这一包水果糖,牛国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这个幼稚的姑娘。
“岳霆骁要是还在队伍上,跟你倒是挺般配的。可他现在不是犯了错误,被送回来改造吗。连他爹娘都不肯收留他,你这又是何苦。”
苏若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叔,你就帮帮忙,让文书把证明开给我吧。”
牛国栋真不忍心看着这个好心的姑娘往火坑里跳。
“昨天的事,就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行了。当初是周家上赶着跟岳家结亲的,现在又忙不迭地跟他退婚,划清界限。你这丫头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苏若有些感动,“叔,这事要是有人捅上去,会连累你的。”
这个,牛国栋还真不敢打包票。
现在人心难测,告密成风。兄弟姐妹反目,夫妻成仇,并不是新鲜事。他这个大队长,也不好当啊。
牛国栋心里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却也只得说,“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劝不住你。不过,岳霆骁是监视居住,不能离开吴安子村,他如何跟你去公社领证。”
这个问题,倒是苏若没想到的。
她思忖了片刻,才红着脸小声说,“叔,我想求你件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牛国栋注视着她,“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肯定替你办。”
苏若咬了一下嘴唇,这才下定了决心。
“我想请黑子哥替岳霆骁跟我一起到公社领证……反正,公社的人不认识岳霆骁也不认识黑子哥,只要到时候不说漏嘴就行。”
牛国栋叭嗒了一口烟叶,半晌才说,“下午黑子要到公社供销社拉肥料,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吧。”
有大队长支持,事情便好办多了。
她跟岳霆骁是一个大队的,只需要开一张证明,拿到公社,便能领证。反正这个年代没有身份证,更没有人脸识别这一类的设备。
黑子的手扶式拖拉机是全大队唯一的机动车辆,到供销社拉肥料,到粮站送公粮,大部份都靠它。
坐在手扶式拖拉机上,虽然颠簸得厉害,却比走路轻松了许多。
两人先到公社办公室。
一个戴眼镜的胖女人放下手里的报纸,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
“啥事?”
苏若把网兜里的糖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笑吟吟地说,“大姐,请吃喜糖。”
胖女人的脸色稍缓和了些,“你们是来领证的?”
苏若把介绍信递给她,“我们是吴安子大队的,这是大队开的结婚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