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奴婢怎么敢这样跟主子说话?你的礼仪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扶着柳依依的小婢女当即就梗着脖子回嘴。
“别跟她争。”
柳依依偷偷在小婢女手臂上掐了一下,不许小婢女出声。
小婢女吃痛,连忙闭嘴。
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马车那边偷瞄了一眼。
苏又青不用看也知道。
马车里还有人。
春雨没注意这对主仆的小动作,直接回怼:
“你们跟我讲礼仪规矩?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你家什么规矩教你大着肚子抢人夫君啊?敢问你这样做事,你家祖宗的棺材板还压得住吗!”
“你……”
对方的小婢女不回嘴,只作咬牙切齿作愤怒状。
柳依依委委屈屈,一副要哭的样子,还不忘福身行礼,赔罪道:
“姐姐勿怪,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这碧螺丫头了,才惯得她这般口无遮拦,得罪姐姐身边的人,还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怪罪她。”
“姑娘……”
名唤碧螺的小婢女眼眶一红。
眼看着要跟她家主子联手,开始唱被人为难,但主仆情深大戏了。
苏又青唇边勾起一抹冷弧,“你哪来的脸?”
春雨闻言,瞬间抬头挺胸:
姐姐跟我想的一样呢!
柳依依顿了一下,立马就把姿态放的更低了:
“我自知命苦,家中遭难又没了丈夫,如今还怀着孩子实在是无处可去才来投靠表哥,姐姐若是容不下我、我走便是,姐姐可别因为我跟表哥闹别扭,一生气就搬走所有家产,不管一大家子人的死活……”
苏又青就看着表妹演。
她气定神闲,就是不接话。
还用眼神示意春雨也不要搭腔。
柳依依演到一半,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苏又青不说话,也不伸手扶一下,她就只能维持俯身行礼的姿势。
姿势别扭又费劲,别提多难受了。
柳依依演着演着,就凄凄惨惨地哭上了:
“姐姐若是心中有气,只管打我骂我,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别再因为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跟表哥置气了,快些收拾收拾回府去,偌大一个府宅还得姐姐费心操持呢。”
路过的行人一听这话,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苏又青问她:
“你是怕我昨天跟宋玉泽提和离只是说说而已,所以才这么急着找过来吗?”
马车里那人都掀开车帘准备出来了,听到这话又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柳依依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苏又青难道会什么读心术?
不然怎么能一看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
昨日苏又青离开宋家,不仅带走了所有的金银财物,还搬空了库房,现在整个宋府乱作一团。
宋老夫人愁的一晚上没睡着,连夜跟宋玉泽商量着得把苏又青找回去。
她自然是不想她们把人请回去的。
有苏又青在,她就算剩下宋家的长孙,最多也就是个平妻。
可要是苏又青真的跟表哥和离了,那她就能母凭子贵,做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柳依依之所以自动请缨来请人回府,就是为了惹怒苏又青,让她彻底跟宋家划清界限。
但现在,一肚子小心思似乎都被人看穿了。
不行!
不能就这样放弃。
柳依依心思一转,哭诉道:
“姐姐,我跟表哥真的什么都没有,表哥只是可怜我孤苦无依这才好心收留,我已经解释地这样清楚,你若还不肯回去我、我……”
“我就只能给姐姐跪下了……”
表妹说着,就作势要下跪。
苏又青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姑娘您还怀着身孕呢,您可不能跪啊!这一跪要是把孩子跪没了可怎么好?”
碧螺连忙抱住柳依依,死活不让跪。
这主仆二人一个非要跪一个非不让,演的异常入戏。
引得周遭围观的行人议论纷纷,开始指责苏又青气量小:
“夫君只是收留一个刚死了丈夫、还怀着身孕的表妹,这也算不得什么事,为人妻子理应贤淑大度,怎么连这等小事都容不下?”
“可怜人,还怀着身孕呢,怎么经得住这样又哭又跪的?”
“亏你还是个做大夫的,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
春雨气的小脸涨红,怒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瞎帮腔!”
可她一个人哪里说得过悠悠众口。
柳依依主仆一起卖惨哭哭啼啼,周遭行人们义愤填膺,根本不管事情真相如何。
只片刻间,就从“妒妇”、“毒妇”骂到了“没人性的黑心大夫”。
过路的大娘们抄起烂菜叶、臭鸡蛋就要开始扔。
春雨都要气哭了。
苏又青把小丫头护在了身后,骤然开口道:“诸位怎么不问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话一出,众人像是忽然惊醒一般,齐齐转头看向柳依依。
有人问到:“对啊,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柳依依主仆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人群外。
小婢女张口就回答:“我家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
柳依依捂着小婢女的嘴,自己回答道:“自然是亡夫的。”
苏又青问道:“请问尊夫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年方几何?又是何时亡故的?”
柳依依对此早有准备,张口就答:“亡夫乃安子瑜林州人士,二十有五,七月前意外身故。”
表妹说着还是伤怀地擦了擦眼泪。
这番回答,是她字字斟酌过的,跟怀孕月份都能对上。
简直毫无破绽。
苏又青点了点头,又发自真心地疑问:
“这样说来,你守寡还没满一年,怎么就开始穿红戴绿了?”
柳依依脸色一僵,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藕粉色罗裙,腰间挂着绿翡翠的佩环……
这般打扮放在寻常妇人身上根本算不得艳丽,但对一个丧夫的寡妇来说,已然很是逾矩。
苏又青继续道:“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要跪我么?”
她不等柳依依回话,便再次开口:
“我虽然要跟宋玉泽和离,但和离书还没写,你跪一跪我,也是理当的。”
春雨双手叉腰,适时开口道:
“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柳姑娘,你不是要做妾吗?你倒是跪啊!”
“我……”柳依依面白如纸,整个人虚弱地摇摇欲坠。
“够了!”宋玉泽掀帘而出,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苏又青,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羞辱依依?她都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你了,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苏又青压下心中的酸涩,微微笑道:“要不,你跟她一起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