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愿细说，陆洋也不再多问。

姜苒从警局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姜大海嚷嚷着要起诉，要告她，警察也不会拦着，将法律掰碎了给他说。

一听到还要追究他打人的责任，姜大海立即改了口。

两人各自教训了一顿，又罚了款，写了检讨书，便让人来保释，他们是父女，来保释的人是姜大海找的。

出了门。

姜大海指着她又要骂人，警察双手背在身后，轻咳了声，姜大海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连忙腆着笑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姜苒白眼一翻，懒得理会，转瞬快步离开。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她却彷佛浑然不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这般凄惨又配上那张青青紫紫的脸，越发显得可怜。

就在她浑身快要湿透时。

手机响了，是沈禾打过来的。

也不知道在那头说了些什么，姜苒攥着手机的右手骤然缩紧，咯得掌心生疼，她嘴唇苍白地说，“好，我去找你。”

沈禾是什么样的人。

姜苒并不清楚，但她又不是个傻的，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那些事，还有厉烨霆越发明显的厌恶，其中种种要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就是傻子都不信。

但她哪有路可选？

两人没有约在医院，而是隔了好几条街的咖啡厅，沈禾点了杯蓝山咖啡，优雅地品着，姜苒跟个落汤鸡似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紧紧地贴在身上，狼狈又坚定地在她对面坐下。

迎面就是一股潮气。

沈禾眉头微皱，很是嫌弃，没等开口，就听姜苒说，“怀孕的人喝咖啡对胎儿发育不好。”

她心头一颤，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你什么意思？”

越是心虚，越是忍不住试探。

姜苒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回话，对上她平静的双眼，沈禾表情顿时变得阴狠，她最是厌恶姜苒这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好似能够坦然面对的姿态。

装什么装？

连个男人都拴不住，有什么好理直气壮的？！

沈禾心底恨得很，表面上却不想落于下乘，她微抬着下巴，满是炫耀，“废话不多说，我过会儿还要回去陪烨霆呢，呐，这个是贷款的协议，全额一次性结清，一分利。”

协议上面的条件写得很好。

二十年内不涨利，每年还一次，有钱了就可以一次还清。

姜苒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当看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她眸色微闪，抿着唇抬头，“你很清楚，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帮我？”

沈禾目光闪烁了下，嘴硬地说，“就当我烂好心，不行吗？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她伸手就要把协议抢过去。

姜苒直勾勾地看着她，死死地攥着合同没松开，“犯法的事我不会干，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沈禾冷笑，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满是不屑，“你能做什么？”

姜苒没将她的轻蔑放在心上，从小到大，这种冷嘲热讽她听得多了，又将协议仔仔细细看了遍，上面写得条件太好，她没法不心动，只要拿了钱，林妙音就有救了，所以，哪怕用她整个后半辈子去还，她也在所不惜。

不过……

她眸色闪了下，抬头，“沈小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应该知道我生理上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需要他消失一段时间。”

那消瘦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沈禾兴味挑眉，“什么意思？”

姜苒苦笑，“能有什么意思，”她将协议展开放到桌子上，“沈小姐，我知道你是有能耐的，虽然不知道你这次为什么帮我，但既然帮了，希望你能够帮到底，想办法控制住姜大海一段时间就行，不用多久，直到我把钱交给医院。”

她是不清楚，沈禾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

但现在的她也没有资格去关心。

沈禾轻慢地冷笑，“姜苒，你可别太得寸进尺，我愿意帮你借钱就已经够心软的了，凭什么还要继续帮你？”

姜苒将协议放到桌子上，“既然这样，那算了。”

话落。

她起身作势要离开。

沈禾拦了一下，“行了，这都是法制社会了，真不想见，他还能强逼着你见？回头我跟烨霆说一声，让他帮下忙。”

姜苒抿了抿唇，毫不意外地回头道谢，“多谢沈小姐。”

沈禾倨傲地点头，“你是得该多谢我，签字吧。”

姜苒不再犹豫，爽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过两天，”沈禾收起合同，轻佻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终视线在她那张脸上停留片刻，眸底是嫉妒也是快意，“放心，那些人可舍不得让你多等。”

她是偷跑出来的，看了眼时间，也不敢多留，径直起身离开。

等人走后。

姜苒收敛了脸上的卑微，转而换上一副清清淡淡，无悲无喜的表情。

与魔鬼交易。

也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她自嘲地笑，眉上水珠滑落，落在睫毛上，轻颤了下，顺着鼻尖直直地砸在唇珠上。

窗外的光在水滴中成像，五彩斑斓，宛若彩虹。

旁边路过的侍应生，无意间一扫，久久不能回神，满心都是惊艳。

哪怕特效药的钱有了，后期养护也需要不少。

姜苒没敢闲着，日复一日地继续去找工作，找不到对口的，就拿着简历四处投，只要谁愿意要她，她都能干。

白天做销售，脸皮薄，抹不开面，遇到刁蛮的顾客，结结巴巴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店长看着她可怜，都不愿意留她。

索性递了个公仔玩偶装，让她到门口发传单去。

换了岗位，薪水大打折扣。

姜苒急得上火，嘴上都起了泡，但她没办法，厉家的势力太大，有厉烨霆放话在前，谁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姜苒不怕苦也不怕累，白天在商场跑，晚上就去饭店给人端碟子，洗碗。

她长得好看。

不是没人想劝她去做那种来钱快的工作。

姜苒也曾经心动过，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将自己放置那般屈辱的地步，她还记着厉烨霆的好，念着自己厉家少奶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