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晏捂着流血的胳膊，灰头土脸的从微斯房间出来时，微汿正站在门口等他。

他靠在门边，薄唇微动了一下，李明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李明晏出门后，仔细查看着自己受伤的手，与他抱怨，“你这个妹妹属狗的吧，牙尖嘴利的，凶得很，真不像个哑巴。”

“你洗手间都找错门了？”微汿语气不似平时的平淡，有点冲：“你在里面干嘛呢？”

“哎，我能干什么呀。”李明晏嬉皮笑脸道。

微汿冷哼了一声。

李明晏见他知道了，于是问：“动静很大吗？”

“现在知道担心了？”

“……我真没想干什么。”李明晏捂着受伤的手臂，“这么个妞，又放眼皮底下，我就看看。”

“她是你表妹。”微汿语气加重了些，“别打她主意。”

“得了吧，谁还不知道她呀。”李明晏不以为然，想着刚刚房间里发生的事，表情又猥琐起来：“不过真的嫩啊……”

“行了吧你。”微汿听得眉毛都皱起来，李明晏很少看到他这样，微汿警告他，“我就说一次，你别动她。”

“又不是真的弄。”李明晏咦了一声，辩解着，“你和你妈不是最讨厌她吗？现在又在我这装什么好哥哥呢。”

“就是不行。”微汿口气坚定，“我们家的人，不能出这种丢人的事，我爸知道了饶不了她，也饶不了我们。”

两人从三楼走到二楼，声音都降低了些。

李明晏仍然不以为意：“你爸知道就知道呗，等她能结婚了，直接嫁给我不就得了。”

“那你就不怕生个小哑巴？”微汿口不择言起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嫌脏的臭的，我还嫌呢。”

李明晏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在意，微汿却没再搭理他，三楼那一串钥匙被他单独卸下了微斯房间的那一把，然后还了回去。

微斯的睡衣刚刚在挣扎过程中，领口被李明晏扯坏了。脸上火辣辣地疼，被李明晏掌掴的地方，已经显眼地肿了。她先强撑着去锁了门，然后靠在门上坐了半天，身体仍止不住打哆嗦。

坐的时间久了，慢慢变成双手抱膝，头靠在膝盖上的姿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哆哆嗦嗦的微斯扶着墙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澡。她身上的睡衣有一大片的水痕，只是这一次哭完之后，并没有觉得轻松，那种恶心又痛苦的感觉像一棵快速生长的藤蔓，紧紧地缠绕着她。

睡衣换下来，被她直接丢到垃圾桶里。

这个夜晚，是微斯搬到微家后，最可怕的记忆。

她觉得很累，却又抱着被子睡得不够踏实。梦里有很多可怕的妖怪，他们围着她，她只能不停地奔跑，然后坠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

也许是因为这个噩梦，微斯在睡梦里，双腿都在抽搐。

噩梦后迎来的晨光里，微斯没有和往常一起起床背书，她又一次发烧了，这一次严重到她都无法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

她曾经在睡前，想过无数种可能的未来：比如她也许也有一点可能和两个哥哥一样，被微辛侃早早安排和规划好了留学生涯，当然更有可能是在国内读大学，毕业后能找到一份不需要与人交际的工作，然后从微家搬出去……

痛苦中，微斯发现，其实她的未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慢慢地生病死掉，某一天被来换洗床单的张嫂发现。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伤心，只会觉得轻松。这个房间会抹掉她生活过的痕迹，改造成功能房继续使用下去。

那天她在房间里一直躺到傍晚，才觉得发热头晕的症状好一些了，于是慢慢起身踱到洗手间，在水池接了一杯水，然后像上一次一样，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喝了水，却在夜里拉起了肚子，慢慢地变成上吐下泻。

一天未进食，微斯觉得自己连胃液都吐干净了。

等上吐下泻的症状缓和了一些，微斯却又发烧了。模糊不清的意识里，只感觉又有人进来了，却不是李明晏。对方的脚步很轻，感觉到对方用凉凉的毛巾在擦在她脸颊和脖颈。

微斯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粘连在一起。那个人拨开她的额前的湿发，给她贴退烧贴。

退烧贴刚好贴在她的眉毛上方，只是她睡得极不安稳，意识都模糊了，却仍紧皱着眉头。

被掌掴过的地方，已经清晰地浮现出手掌印来，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青紫的痕迹，很是可怜。

突发的胃肠炎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折腾了两天，但是第三天早上烧退了，好像就痊愈了。微斯两天没进食，加上之前被掌掴，脸上有些轻微的浮肿，皮肤不仅没什么血色，连唇都泛着白。

整个人恹恹的，也没什么胃口。

没有死掉这件事，让微斯心情复杂，她发现自己虽然总是在想“死亡比活着要简单”，但是仍然对清晨有着一种独特的情感，她爱每一个清晨。

因为太长时间没进食，也吃不下其他东西。微斯吃早饭时，只喝了牛奶，她喝得极慢，慢到同一个餐桌上微汿都吃完了饭，她还没有喝完半杯。

微斯的表情比别人吃药还痛苦，她有点吃什么都恶心的感觉。

微汿像是有什么话，一直想和她说，却每一次都欲言又止。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微斯，想要说的话却被微斯投过来冷冷的一瞥而中断。

“那个……”微汿最后还是开口了，“表哥他回家去了。”

微斯没理他，只慢慢喝着那杯牛奶。

那个夜晚给微斯带来的负面影响远不止于这场病，她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好，稍有风吹草动就从睡梦里惊醒，身体发冷，冷汗湿身。

折腾了几天，微斯开始自己修复坍塌了的心理防线，先是每天晚上把自己书桌前的椅子搬到门口，然后抵在门上，在上面堆上厚厚的一沓书，后来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把水果刀，包在了自己的一个手账本里，就这样放在了床边的床头柜上。

“如果再有李明晏这样的，我就杀了他。”

她不断地拿这句话来给自己建立安全感，在重建了心理防线后，微斯作出了一个选择，一个关于提前离开微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