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你…”
等刘兰花终于进了屋,关上门,沈月娘忙上前拉过大女儿的手,满心着急,半天说不出话来。
“娘,别怕!”
拉着沈月娘的手,刘兰花扶她坐到床边,轻拍她的后背,笑着安慰她。
“一切都有女儿在,娘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要管,从今往后,只管安心养胎,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弟弟便好。”
“可是,可是你今儿个不但冲撞了你爷奶,还得罪了你大伯娘她们…”
沈月娘怎能安心?今天早上的这一切,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平日里最是孝顺懂事的大丫,怎么突然就……。
“我方才若是不阻止,被奶奶这么一顿毒打下来,小草的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娘也看到了,方才,我若不阻拦,任由奶继续打下去,不但小草,就连娘腹中的孩子只怕也…”
刘兰花心知,若是不把话跟娘俩说开,她这名义上的娘是无论如何都安心不下来的。
看着不停抹泪的沈月娘,知道多劝无益,只能等她自己想明白,慢慢平复下来。
刘兰花拉过一旁的刘兰草,掀开衣袖,只见少女手臂上一条条鲜红的血印触目惊心。好在,大约是二房母女早就习惯了刘老太婆三天两头的毒打,因此,屋里日常都备着止血敷伤的草药。
沈月娘也坐不住了,一边走到桌边帮着刘兰花一起给刘兰草清洗伤口,敷上草药,一边泣泪涟涟。
“都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们…”
刘兰花将小草身上的伤口都检查处理了一遍,直到沈月娘勉强止住了啜泣,看着她哭得通红的双眼,她继续道:
“娘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不为我们姐妹打算,也总该为你腹中的弟妹好好想想,我们母女三人一味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爷奶他们就会满意吗?大伯娘三婶她们就会停止欺负我们吗?”
“阿姐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再一味忍让下去了。只是,这样一来,爷奶只怕更讨厌我们二房,日后分给我们的吃食就更少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兰草开口了,说到最后,声音渐渐轻了,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二房忍饥挨饿的日子,一脸的伤心难过。
“你们放心,接下来这几日,爷奶定不会短了我们的吃食,至于以后,阿姐保证,一定不会再让你饿肚子的。”
刘兰花上前将小草拉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头顶枯黄稀疏的软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既然来了,以后绝不会再让你们母女忍饥挨饿,受人欺凌!
看着大丫坚定笃信的神色,沈月娘一时恍神,又记起了刘兰花从前懂事能干,沉默寡言的样子。虽然她知道,大丫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才能以后不被人欺负。可到底,她这番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她觉得心慌。
“大丫,你,你今儿个怎么…”
“娘也觉得,我如今变了,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是吗?”
“娘只是一时还不习惯…”
怕刘兰花多想,沈月娘喃喃解释道。
“那日,我从山上滚落下来,虽然没死,却到底跟阎王爷见了一面。地府走一遭,女儿也醒悟了,从前,我胆小怕事,爷奶责骂两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任劳任怨,从不敢还嘴。就是平日里被堂姐弟们欺负,被大伯娘和三婶打骂,我也只知一味忍让,总想着息事宁人。”
刘兰花一左一右,拉过妹妹和娘亲的手,放在一起,目光坚定:“女儿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逆来顺受,任人欺负!娘和小草也该振作起来,只有我们母女三人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不会让二房再任人揉捏,才能告慰爹的在天之灵!”
刘兰草郑重的点头,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沈月娘若有所思,许久不语。
扶着沈月娘躺下,也让小草靠床歇息。而她自己,则拿起陶碗和竹篮走了出去。都过去大半天了,想来大伯娘和三婶的早饭也该做好了。
一路上,回想着沈月娘几次欲言又止的含泪神情,她知道对于自己如今突如其来的改变,她仍是将信将疑。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叫桃花村的地方,虽然所有人都认定她就是刘兰花,但她心里清楚,她不是!躺在床上的那三天里,她旁敲侧击的向刘兰草打听了不少关于刘兰花的生平,知道她就是一个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农女。
众人提起她来,唯一的优点就是手脚勤快,干活麻利。而这,多半是她从四五岁开始,便每日跟在沈月娘身后学做各种家里家外的农活给锻炼出来的。
不说她的老实懦弱她装不来,就是她那一天到晚不停歇的麻利劲儿,她也做不来啊!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以真面目示人,从一开始便让大家知道,她刘兰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农家弱女了。
刘家大院,正中的厅房里,刘兰心一边帮着赵氏把盛好的粥和窝窝头放到餐桌上摆好,一边愤愤不平道:“二房好吃懒做的娘仨,今儿个别想上桌吃饭!”
“大姐放心,我拿了饭就走,绝不在饭桌前碍你的眼!”
刘兰花刚好推门进来,笑看着刘兰心,神色坦然。
“你休想!”
刘兰心气红了脸,握紧拳头,挡在刘兰花面前,狠狠瞪着她。
“都好好坐着吃饭!”
刘老太爷刚好从上房走出来,坐在餐桌正上方主位上,等着三儿媳把盛好的饭菜递到他跟前,眼见刘兰花姐妹又要吵起来,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呵令停止。
“大丫,你来干啥,不是说你娘身子不舒服,要好好休息吗?”
刘老太婆看到大丫便气不往一处来,一早上啥家务不干,还敢跟她顶嘴,还想吃饭,她就不信饿不死二房这三个扫把星!
“奶说的是,既然身子不好,更要吃饱饭,好好调养才行。”
顶着满桌人足以杀死人的愤懑目光,刘兰花视若无睹的拿起了大陶盆里的汤勺,正要把粥舀到自己带来的陶碗里,汤勺却被三房的幼子,二堂弟刘武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