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刘兰花就被冻醒了。
早已酸麻得无法动弹的右手臂上,小草的小脑袋正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往下滑,睡得正香。
小心的调整下坐姿,让小草睡得更舒服一点,刘兰花睁着惺忪的睡眼,在黑暗里呆坐了片刻,才终于回神。
如今,她们是真真正正的脱离了老刘家,再也不用每日一大早被刘老太婆的咒骂声吵醒;再也不用每天洗一大盆脏衣服,背着足有一人高的大背篓上山割猪草,摘野菜了。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每日提着心和老刘家一大家子勾心斗角,算计提防了。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发家致富,实现最初让母女俩吃饱穿暖,一世无忧的誓言了。
可是,她这第一桶金,到底从哪里开始掘才好呢?
刘兰花凝神想着,忽然,有东西从垂下的左手衣袖里滑落出来。
透过破窗洒入的熹微晨光,她捡起了地上薄薄的三张纸:两张百元银票和一张写着龙飞凤舞毛笔字的纸条。
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刘兰花大喜,忙将两张银票折叠好,小心的塞进里衣,藏在胸口处。
藏好了银票,这才将纸条拿到跟前细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倒是苍劲有力,飘逸洒脱,而那纸条上的内容也很好理解: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心意,聊表感激!
看来,那位贵人倒是没忘了她们救过他的命这回事,可这救命之恩才区区200两,是不是也太小气了?
不过,到底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是,要找个什么由头把这银子拿到明面上来呢?
刘兰花一时激动,动作太大,惊醒了小草。她忙将纸条塞进衣袖,这才拉着睡眼蒙眬的小草站了起来。
“睡了一晚上,麻了吧?来,先活动活动身子,我们先去看看娘和弟弟,再一起做早饭。”
一家三口简单的吃过早饭,刘兰花把小草留在家里照顾沈月娘母子,顺便打扫卫生,拾掇新家。
昨日,她们冒雨赶过来就已经天黑了,家里也没油灯,匆忙吃了就睡下了,今儿还有一大堆的活儿要干呢!
刘兰花想着,要不先上山一趟,找借口去镇上卖草药,顺便把其中一张百两的银票拆成现银跟铜板,先把必须的米面,锅碗瓢盆,还有最重要的,御寒棉被买回来应急再说。
反正,她识草药这事已经在李大夫那儿过了明路,也不怕穿帮。
临出门,却被沈月娘叫住了。
如今只要不再受刺激,不做大的动作,沈月娘还是能靠着枕头坐一会儿的。
“大丫,你把这只镯子拿去当了吧,好歹能换几个钱买些米面回来应急。”
沈月娘也知道,自己如今挤不出奶来喂孩子,儿子就只能靠着米汤过活。
“这镯子……”
刘兰花接过沈月娘手里晶莹剔透,质地莹润的玉镯,愣在了那里。
二房不是已经穷得叮当响了吗?之前她从山上摔下来,奄奄一息,还是徐里正看不过去帮着请来了李大夫,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那时,也没见沈月娘拿这玉镯出来应急啊!
“这玉镯还是当年和你爹初识时,他送我的定亲礼……”
沈月娘见刘兰花瞪大双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只得和她说起与刘恩相识的全过程。
当年,一场旱灾,十四岁的沈月娘和家人一起外出逃难,却不想途中与家人走散,跟着一群灾民流落到了泾县。
因她生的貌美,同行之中,便有人打起了主意,想趁她不备,将其卖到青楼,赚一笔安家银子。后来,她拼死挣脱,逃跑途中,刚好遇到了码头收工,正要回家的刘恩。
“那日,若非你爹带我藏了起来,天黑后,又带着我一路逃到了杨柳镇,躲过了他们的追捕,现如今的我,只怕早被人糟蹋凌辱,不在人世了。”
勾起往事,沈月娘虽神色伤感,但脸上却挂着淡笑,似是沉浸在过往的甜蜜回忆种。
“原本,我与你爹素昧平生,可他……他不但救了我,他心疼我一路奔波受累,那夜,还特意在客栈要了一间客房,让我好好洗漱,好好休息一番。哪怕,那房钱是他辛苦做工几日的工钱。”
刘兰花坐在床边,默默的听着,可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月娘对于刘恩英雄救美,带自己脱离苦海的英雄事迹一笔带过,却一直在强调那日刘恩心疼她受累,特意带她去客栈开房休息的事。然后,然后她居然是因此才对他动情?
果然,沈月娘脸色微红,面上浮现一抹赧色,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正是那夜之后,才有了你的。”
原来如此啊!
刘兰花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的给沈月娘和刘恩夫妻俩竖起了大拇指。
都说古人封建,最是循规蹈矩,不成想,这原主的爹娘竟是先上船再买票的大胆开先河之人啊!
难怪沈月娘一直对客栈这一夜念念不忘,看来,她这原主的爹技术高超啊,一夜便俘获了美人心!
“娘,你快给我细细讲讲呗,那夜,你和爹之间到底是如何相识相知的?”
刘兰花抓着沈月娘的手,故意拉长声音,撒娇追问。
沈月娘苍白的脸上立马红云朵朵,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佯怒道:“你这孩子,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问出口的?”
“娘,您当年十四岁与我爹相识,次年便有了我。如今,我也十四了,这些夫妻闺房敦伦之事,您若不亲自教,难道还指望女儿将来嫁人后,去跟婆婆请教不成?”
刘兰花心底的八卦馋虫被沈月娘勾起了,她实在没想到,古代也有这般奔放大胆之人,便缠着沈月娘不放,一定要她讲得更具体一点。
“你这孩子!”
沈月娘作势要打人,却终是收回了手,目光越过刘兰花,看向窗外,一脸的甜蜜,整个人再次沉浸在回忆中。
“那夜,他,他初时很粗暴,急切,让我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可又不敢哭出声来。后来,大约是我的啜泣声惊醒了他,他……他那般温柔的帮我擦拭眼泪,心疼的抚摸我,软语安慰我,让我觉得……整个人都浑身瘫软了,如坠云端,又好像有水流潺潺涌遍全身……那,那种无可言说的感觉,此后,此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沈月娘喃喃自语,像是在回答刘兰花的问题,更像是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刘兰花没有再多问,默默的关上房门退出了。
对沈月娘来说,刘恩于她不仅仅有着救命之恩,更是给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第一次的男人。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份甜蜜的回忆始终藏在心底,这些年,面对老刘家,尤其是刘老太婆媳的一再辱骂和磋磨,她才能一再的忍耐下去;也正是因为有这份回忆和爱的支撑,沈月娘才能在刘恩死后,带着两个女儿艰难求生,哪怕命悬一线,也要为刘恩生下最后的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