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把衣服脱了！”
爷爷的声音居然带着一丝颤抖，我慌忙照办，脱了衣服转过身去背对着爷爷。
背上有粗糙的触感滑过，我知道那是爷爷的手指在摸我的脊背。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阵灼烧似的痛感，我咬着牙关，不发出一声痛呼，但是额头却沁出了大片豆粒子大的冷汗，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报应啊，我的孙儿，他才十五岁啊！”爷爷颤抖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甚至有微微的哽咽声，我不敢回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跟着一起哭。
我不怕死，但是我心疼爷爷。
我娘据说是受不了我家的祖传手艺，和相好的跑了，我爹也是因此那一阵心神不稳，才缝尸的时候失了手送了命。
现在爷爷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要是也死了，那么爷爷就没有人给他送终了。
这时候，爷爷忽然沙哑的笑了起来，他走到前面，重重揉了揉我的头，笑道：“傻小子，你哭什么？”
我不说话，就是哭。
爷爷叹了口气，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然后抬起头来，语气故作轻松的道：“乖孙，天塌下来有爷爷顶着，就是一个小鬼而已，今天天晚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城里，我们找阴阳先生一起降了这个小鬼。”
我看着爷爷不说话，心说那个先生要是这么厉害，我爹怎么没活下来。
爷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他背过身去，抽着刚点上的烟锅子道：“先生就欠咱们一个情，用给你爹，你二十岁就没得用了。”
他的下半句话我猜道了，要是现在在不用，恐怕我连二十岁都等不到了。
当天晚上的时候，爷爷还是按照昨晚的手段，抓了一只大公鸡灌了药，扔到了我房间的地板上。
这次我睡不着了，爷爷就顺势让我学着点这手段。
我才知道这替命的手段是有很多门道的，比如必须选用年龄周期和被替命人差不多的鸡，比如我这种年轻的小伙子，就要选这种精力旺盛的斗鸡。
我咯咯笑起来，笑着说道那爷爷要是替命恐怕找不到这么老的鸡，因为大公鸡都被炖掉吃肉了。
爷爷听着这话却没有笑，他看着我认真的说：“我早就该死了，只是你不能死，因为郭家不能绝后。”
我看着爷爷脸上的皱纹，笑不出来了。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外面的怪风呼啸着，屋里的气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来了，大夏天的却冷的像是要过冬了似的，我使劲裹着毯子，却还是冻得牙齿直打冷战。
阴风阵阵，鬼影出！
被打了药的大公鸡低低的哀鸣声戛然而止，然后是一声让人浑身冰凉的“咔嚓”声，我吓得猛的一个哆嗦，我知道，那公鸡死了。
“天成，天成。”一个哀怨的女声忽然低低的响了起来。
“你不是以前天天看我吗？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来找你了啊，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天成，我不会害你的！”
那声音如泣如诉，哀转久绝。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谭莉莉的，因此更不敢出声，谁知，她喊了一会之后，居然低声的抽泣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名字，让人听了心疼无比。
如果不是这怪风冻得我头脑发木，四肢麻麻的，我恐怕就会忍不住上去抱住她了，我一时居然有些感激起这怪风来。
我死死闭着眼睛，把头蒙在被子里，努力让自己无视冰冷和温度，想要通过睡眠来对抗谭莉莉的呼唤。
可是这样根本睡不着，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很久，谭莉莉的呼唤声忽然停了，温度也回升正常。
现在本就是三伏天的，我不一会就热了一身汗，被窝很快就变成了暖炉，能把人活活闷晕过去。
难受感终于战胜了我，我终于憋不住了，悄悄的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探出头来。
我的呼吸一下子暂停了！
在那薄毯子上，一个脸上满是缝合痕迹的人形怪物，正静静的爬伏在我的身上。
她脸上的几道裂缝忽然裂开了，像是在笑似的，血肉从里面滴出来。
“找到你了。”
碎脸咯咯笑了，声音和原来的谭莉莉，如出一辙。
“啊！”我忍不住大喊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全部空气都吐出来似的，“啊！”
“哦哦哦！”
一声嘹亮的鸡鸣忽然从窗外飘了起来，接着，我听到一声响亮的锣响，爷爷操着的沙哑的破锣嗓子在外面大喊：“天亮了，天成起床了！天亮了，邪祟退散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开闸似的从每一个毛孔里淌了出来。
被子上空无一物，刚刚的一切居然都是一场梦！
下意识抬头看窗，却发现哪有什么鸡叫和天亮，外面还是一片黑夜，倒是爷爷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窗边，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沾满了铜锈的破锣。
我刚准备再说什么，爷爷却一把拉起了我，低声吼道：“趁现在，赶紧走，脏东西被骗了之后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爷爷的语气非常强硬，我不敢反驳，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一身衣服，和爷爷连夜出村。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门口有一滩烧火的灰烬，心里有些生气，因为农村人忌讳很多，尤其除非过节不能再别人家门口烧火，不然你这不是给人召晦气吗！
“别看没用的！”爷爷猛地扯了我一把，然后加快了脚步。
县城离我们村还是挺远的，一般村民都是有人去城里办事的时候，大家一起拼车。
我和爷爷临时起意就没法拼车了，只能走路。
不过我们运气还算是不错，顺着大路走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碰到一个从隔壁村去县城里卖菜的菜农，爷爷掏出两包烟给他，让我们搭了个顺风车。
到了城里就不怎么怕了，因为天也亮了。
我们谢过了菜农，然后坐上了公交车去爷爷所说的阴阳先生家里。
到了公交车上时候天虽然亮了，鬼魅就不敢出来了，加上因为时间早车上，还没什么人，我和爷爷崩着的一口气都松了，也免不掉放肆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