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房
一等房中,小翠正在磨磨蹭蹭收拾她的东西,眼神犹如飞刀般犀利瞪着倚在门口的乐喜,嘴里不断喷出粗鄙之语:“好你个小贱人,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竟是个谄媚的小sao货,别以为我被降为二等下人,就是你的出头之日,大小姐只是这几日生我的气而已,待过几日大小姐气消,定会重新重用我,到时我定要你这个小贱人好看。”
乐喜要骂回去的话都到喉咙了,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想起大小姐兰心蕙质的模样,确实不该像个泼妇骂街似的,平白辱没了她身为大小姐一等婢女的身份。
怪不得大小姐不喜欢她了,跟着大小姐这么多年没学到点好的,尽习这般低俗的泼辣相。
“东西收拾好了吗?滚出去吧,还是要我抬着你出去?”乐喜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她是做粗使丫鬟提上来的自然有些力气,而小翠常年“养尊处优”干的都是端茶倒水的轻松活,自然比不过乐喜。
小翠不甘示弱,临走之时还恶狠狠地瞪着乐喜,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你个小贱人。”
“慢走不送。”
“嘭”的一声,乐喜忙不跌关上门,好似小翠是什么肮脏东西般。
扭头看过去的小翠气得脸色发白,磨牙切齿狰狞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等婢女住的房间是单人的,虽不是太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窗栏处还摆着一盆绿茵茵的绿萝草。
这一晚,小翠翻来覆去睡不着,臭烘烘的房间,六七个人挤在大通铺上,还有粗使婆子鼾声如雷的呼噜声。
没有她的私人空间,没有她的软席玉枕,没有她的香铜镜妆台……
思来想去,她始终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却将一切怪罪在了林夕兰的头上,亏她这些年如此尽心伺候照顾她林夕兰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说罚就罚,将她降为二等婢女,给她难堪。
不行,她不能自暴自弃。
小翠一下子惊坐起,大小姐这里不得宠了,她还有二小姐那里可以去啊。
她心思突然豁朗,心情不若刚才那般低落了,但是,她仍不想放弃,依旧在想办法试图挽回大小姐的心,毕竟大小姐只晓得看书写字,从来不管院中之事,只要她重新得宠,依旧可以在这君兰院中呼风唤雨。
二小姐那里虽然也是条不错的出路,怕是去了二小姐院中,不能像以前那么潇洒自在了……
一连几日,小翠还是死心不改,不能贴身伺候大小姐了,那她就在大小姐看得见地方做事,企图卖惨祈怜。
可是一律林夕兰都视而不见,专心的练字。
过了半响,才看向在一旁给她擦拭书籍的乐喜问道,“如何?可有动静?”
乐喜放下手中书籍,“她这几日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房中,未曾外出过。”
林夕兰收回目光,低声道:“哦?这么沉得住气。”
她手中笔尖的墨汁滴在了宣纸上,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字,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之气,“去将她将为低等丫鬟。”
待乐喜出去后,林夕兰才望着纸上写着的“死”字,自喃道:“这次,你又可以沉得住几日?”
这次,乐喜给小翠安排了洗恭桶的活,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在骂骂咧咧中洗完了,毕竟做不完是没有饭吃的。
可是当她洗完去灶房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瞬间委屈涌上她的心头,想她自从当了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粗活脏活了?
夜半时分,君兰院中,众人熟睡。
小翠轻手轻脚的从她的包裹里不知拿出了什么,偷偷摸摸出了君兰院。
她猫着身子,来到西宅锦珊院雕窗下,小心翼翼地叫了几声:“喵~喵~喵~”
很快,听到声响的文慧走了出来,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别叫了,待会二小姐都被你吵醒了,说吧什么事?”
小翠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靠近文慧说道:“大小姐其实病已经好了,这几日都在作诗吟乐呢。”
文慧暼了小翠一眼,不屑道:“就这事?值得专程来打扰二小姐吗?”
“不不不”小翠慌忙摆手,继续道,“大小姐此举分明是欲情故纵,这几日她都拒绝过二皇子的探视好几次了。”
“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小翠站定,未动。
文慧才刚踏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怎么?你还有事?”
小翠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慧儿妹妹,这几日大小姐有些不待见我,日子有些难过,还想请你在二小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将我给调过来,我们两也好一起尽心伺候二小姐,多一个人跟你分担也是好事……”
整个林府就这么大,发生点事,谁还不知道啊。
文慧面上装作不知,似在低头沉思。
小翠连忙将用丝帕包好的玉镯塞进文慧手中。
文慧拿起看了看,确实材料、色泽都不错,她满意一笑,“行吧,我会帮你提的。”
小翠连连道谢,然后确认文慧将手镯揣进怀中后,才转身离开。
转身回屋的文慧冷冷一笑,她又不是傻的,凭白多弄个人来跟她争宠。
至于镯子,她收的心安理得,反正都是小翠卖主求荣得来的,不要白不要。
这一晚小翠终于睡了个好觉,终于快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翌日
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从从文慧那里得来消息的林珊,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没想到大姐姐从落水病好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玩起了手段,吊着二皇子胃口,若即若离?
别以为这样做,二皇子就会上钩。
林珊生气的眸子带着怨怒,忽然计上心来。
她唤来文慧,悄悄说了几句后,文慧就匆匆从后门出了林府。
今日是十五,是家族合餐日。
所有人都早早到来,林老爷子向南而落于上座,左右两面所有人依次而坐,唯有他的右方椅子空落落的。
本该是欢欢喜喜的热闹场面,可林老爷子怎么也笑不起来,他脸色黑如锅底:“不等了,吃吧。”
就在众人刚开始用膳时,跌跌撞撞小跑进来一中年男人,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真像一个蹒跚的鸭子,走近一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脸上肥肉颤动,大汗淋漓。
一来就瘫坐在林老爷子的右侧椅子上。
此人正是林家二子林强健,因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年泡在药罐子里才取了这个名字。
是以,他是在被已去世的林老太太的溺爱中长大的,后面虽然身体好了,性子却长歪了定性了,无论林老爷子再怎么教导都没用。
众小辈都站了起来。
“二叔。”
“爹”
一时之间,仍坐在椅子上用膳的林夕兰变得格外醒目。
旁边的林洁悄悄扯了一下林夕兰的衣衫。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恰好被对面的林强健尽收眼底。
林强健“噌”的一下跳了起来,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肚子还一上一下晃动,看起来分外滑稽,“我倒不知,几日不见,大侄女竟变得这般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林夕兰敛下的眼眸,想起前世死前林珊曾说过的话,祖父跪在二叔面前为了她不断磕头求饶,她的心口就像被人给狠狠的剜了一刀。
无论如何她都对这畜生不如的二叔摆不出好脸色。
她缓缓睁开双眸,不咸不淡道:“家族合餐,二叔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的,上老下小都等你一个人,该是你目无尊长才是。”
“兰兰,不可无礼。”林晋元朝着林夕兰低吼了一声。
林强健肥胖的手指指向林夕兰,“大哥,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如此没有家教,都会顶撞长辈了。”
“嘭”的一声,林老爷子一砸碗筷,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林强健立刻闭上了嘴。
林老爷子语气微沉:“老二,兰兰是我从小教养长大,学识气度都比你这个不中用的饭桶厉害多了。”
“你又是如何表率的?毫无文人气派,整日流连烟花柳巷之地,无所事事,连个撰书的职务都做不好,还好意思教训人,你有脸吗?”
此前,林老爷子在国子监给他找了份撰书的职务,一般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是个铁饭碗的差事。
可,人不争气啊,连着进差几日,中途都悄悄溜出去寻欢作乐了。
林老爷子也是要名声的,拿着俸禄,却不做事,说不过去啊,摊上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林老爷子也是心都操碎了。
林强健低垂着头,像个鹌鹑,刚刚不可一世的气焰也灭了下去,只是眼底不免多了些怨恨,从来都是只看到大哥的好,他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且当着那么多的小辈的面骂得他如此难堪。
林二婶刘氏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丈夫确实不中用,还不顾家,她现在一心都扑在她的一儿一女上,只盼望着儿女能飞黄腾达,她也好跟着享享福。
可是一旁闷闷不乐的林珊却不这么想了,她只觉得刚刚祖父骂她父亲的话,就犹如在她脸上狠狠地抽巴掌似的,她为什么要摊上这么个肥腻的爹,而她的爹为什么不是像大伯一样的儒雅文人。
林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好了,吃饭吧!”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低迷,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