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化一。
一出生就克死了我全家。
村里人都当我是丧门星,争着要将我扔到山上去祭山神。
可他们也就嘴上叫得欢,拖家带口的,谁又真敢碰我?
最后,还是请了村里无亲无故的老瞎子,把我放到了荒山上。
或许是我这丧门命不该绝,老瞎子前脚把我放在山洼洼里,后脚就被我二叔捡走了。
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二叔是隔壁村里有名的棺材匠,这帮人虽然想要我的命,却不敢招惹他。
因为他们这一行,在以前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铡鬼人。
说是二叔,却并无血缘关系,只是二叔姓涂,家中排行老二,逢人不提名讳,只是涂老二涂老二地叫,久而久之,便成了涂二爷。
别看二叔在现在算是个封建残余,可思想却比这穷山洼的人开明许多。
为了不让我继承他的衣钵,拿出棺材本送我进城上学。
转眼,我二十有三,赶在生日这天,我和学校请了假,回了村子。
可意外....往往就是这么意外。
就在我回来的前一天,村西的韩老头一家七口,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上至八十岁的韩老爷,下至两岁的娃娃。
满地污血,跟屠宰场似的,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腥臭味。
大家纷纷说这是招了什么邪祟,寻常人碰不得这院子,只能请我师父出山。
这境况,和我当年何其相似?
我跟二叔坐在院子里,他打棺材,我打下手,往日回来,这种活计做的多了,什么时候该递什么物件,都十分默契,可今日,我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能让二叔带我去老韩家看看,自然心不在焉。
二叔几次伸手没有拿到工具,终于忍不住回头。
“干活不专心,想什么呢?”
“啊.....”我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将工具递给二叔。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刨子。
“有心事?”
我没有否认,点点头。
刚要开口,却被二叔打断。
“要是韩家的事就别说了。”
我有些忍不住,家人的死,是我这二十几年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次看见那离着并不遥远的村子,鬼知道我有多少次想回去看看?
人终究是一种感性的生物,即使平时再如何理性,如今有一丝知晓真相的希望,我都不愿放弃。
我蹭地起身,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之前想好的哪些词一个也说不出口。
二叔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继续忙活他的棺材。
噗通。
一声闷响,二叔回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我。
“二叔,你带我去吧。”我低着头,紧咬着下唇。
“我知道你不想我出危险,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见一丝希望,二叔,求你,让我去吧。”
二叔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继续刨他的棺材。
我继续跪着,心想他要是不答应,我待会就偷摸跟过去。
我跪着,二叔弓着腰刨着棺材,不知过了多久。
二叔突然将手里的刨子放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
“罢罢罢,起来吧。”
我欣喜若狂,赶忙爬起来。
二叔见我面露喜色,微微皱眉道:“这事很值得高兴么?”
一想到韩家一家七口还躺在院子里,立马板住脸。
“待会去了韩家,切记莫要进去,你就在院外站着,如有半点异常,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往家跑,明白么?”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叔带着我,从村西头一路疾行,总算赶在中午之前到了老韩家。
离着老远,我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似乎还混合着一些我说不上来,却远比血腥味恶心的味道。
见我皱眉,二叔轻声道:“老韩一家在地上躺了三四天了,能闻见尸臭不奇怪。”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我差点吐出来。
合着这味道....是尸臭啊!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股味道,现在想来,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窒息!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些时候在车站吃的那碗面好像比我还怕这股味道,慌不择路的想要从我体内钻出来离开。
强忍着不适,我跟着二叔走到近前。
刚才在家里的神采早就跑没了影,我铁青着脸,咬着牙,不敢趴在院墙上,只敢掂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
二叔却没这么多忌讳,吩咐我一定不要乱走,只要有异变,立马就往家里跑。
另外,就是这院子里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进去。
我连忙答应,心想这破地方你就是让我进我都不进。
二叔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的心似乎放下了一些。
毕竟大中午的,也不是半夜,我也不怕有什么小鬼冤魂从旁边钻出来拍我肩膀。
再说了,老韩一家人和憨厚,总不至于成了鬼还要来害我。
我待着无聊,刚刚在院里那股惊骇消下去一些,蹲在地上,无聊的摆弄着砖头。
蓦地,我似乎感觉这地上的青砖有些奇怪。
这是青砖,按理说该是灰色的,可地上这一排,怎么都发红呢?
说起来我当时也是贱,那砖头变不变色跟我有个屁关系啊!
我慢慢从墙缝里抠出一块,当时也没有异常的感觉,只觉得这地面异常的泥泞,可当我拿起来之后,脸色大变!
这青砖变红了!
那上面,沾着一层黏糊糊的红色液体,仿佛粘腻的油漆一般。
血!
我惊叫一声,一把将石头扔开,惊疑的看着墙根。
被我抠出来一块青石,那满院的鲜血,似乎正缓缓的从这个破洞处渗出,周围的土地正缓慢的改变着颜色。
本是三伏天大中午,我却感觉这周围阴风阵阵。
想起二叔之前的嘱咐,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丢了魂似的往家里跑。
跑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二叔还在那院子里!
本想折返回去,可双脚却不听使唤似的,一个劲往家里跑。
终于,我一头撞开院门,或许是因为惊慌,竟忘了脚下有门槛,噗通一下砸在地上,骨碌了两圈,这才抬起了头。
说来也怪,等我一进院,刚才那股异样瞬间消失不见,阳光明媚,暖洋洋的照在我身上。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那股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周围似乎有无数阴冷的目光注视着我,让我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回去找二叔了。
二叔...对了!二叔还在里面!
我顾不上这一身灰尘,爬起来就要出去找二叔。
一抬头,却看见门外,似乎有一双白布鞋在徘徊。
这年代,就连这小村子里都没几个穿布鞋的,就算有,一般也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可越是老人越是迷信,平日里也没人乐意来我二叔家这院子里晃荡。
莫非,是来预定棺材的老人?
我下意识抬头,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一眼,如堕冰窟。
“韩....韩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