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这么个回事。”他清了清嗓子补救,“今早上儿子被人敲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晕乎乎浑噩噩,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想着回来见你们最后一面。
哪知回到家,玉兰也满头满脸的血躺床上了,叫了不知道应。我那一瞬间就在想,我特娘的都干了什么啊!”
盛长生双眸猩红,“一辈子碌碌无为,只靠岳父和娘养活自己一家老小,畜生都不如!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害死自己的媳妇,落下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老母亲,让他们要怎么活!娘,我悔啊!”
“儿啊!”听了儿子发自肺腑的话,张老太心痛如绞,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抱着儿子痛哭。
盛佳宁和赵玉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给盛长生竖起了大拇指。
这口才,这演技,绝了。
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如果不是时候不对,母女俩都想颁个奥斯卡小人给他。
“我跪在玉兰床前,求她醒过来。玉兰她被我感动,醒了。煮了一碗糖水给我喝,说也奇怪,我头不晕伤口也不疼了。
娘,我往这鬼门关走了这一遭,我幡然醒悟再也不能那么混账下去,我要活个人样儿!”盛长生跪在张老太跟前,“娘,你能原谅我吗?娘!”
张老太泣不成声,颤抖的手抚着儿子的脸庞,“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知悔改,就是娘的好儿子。”
盛长生泪流满面。
他是有几分真情流露,可更多的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绪。
或许,原身也后悔了吧。
他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扶起张老太,“娘,你去吃东西,我得走了。”
赵玉兰给他递过来一碗水,“先口水。”
还是媳妇体贴啊,他喉咙渴得快冒烟了。
盛长生接过,“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媳妇,咱家也没什么值钱的家什,能收就收,收不了就不要了。天麻麻黑你就带娘和孩子们去村头的荒地,那儿空旷,山体滑坡、山石滚落也伤不到人。”
赵玉兰忙着舀水,“行了,你快去快回。”
“闺女,我走了啊。”盛长生冲盛佳宁喊。
盛佳宁正端着粥喂盛四郎。
这小家伙饿狠了,但凡她慢上一点就嗷嗷叫,跟个小鸟似的张着嘴等着她投喂。
可粥那么热,她拿两个碗摊开,也凉不了那么快。
家伙就伸手抢过碗,想自己吃。
她怕小家伙被烫着,一面哄他一面压着他作乱的手脚,都急死了。
盛长生跟她打招呼,她只挥挥手,都顾不上应。
盛长生摸了摸鼻头,看来就只有他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媳妇和闺女的适应能力比他还强。
……
里正将破铜锣敲得“梆梆”作响,在村里的小道上大声喊,“乡亲们,都给我听好了,天黑后会地动,都给我收拾家什,去村头的空地上躲避。”
先前盛长生说的那一番话已经在村里传开,信他的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不信他的不以为意,该干嘛干嘛。
有些人还没收到消息的,此时听了里正的喊话,人都吓傻了。
有人问里正,“孩儿他四叔,你怎么知道会地动啊?”
“长生岳父家的能人异士掐算出的。”里正说,“不管是真是假,能搬的东西都搬走躲一躲吧,不过费些力气而已,不然万一是真的,人和物都没了啊。”
听他这么说,一些人“嗷”的哭出声,撒腿往家里跑。
但也有的嗤之以鼻。
“里正真是老糊涂了,盛长生个二流子的话也能信?”
“人家才不糊涂,他惦记张老太都多少年了?难得有个表现的机会,他还不上杆子讨好她?”
“反正老子才不会陪他疯!”
盛长生自然也有听见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他不以理会。
也理会不了,他忙着呢。
他找了他的发小,李狗蛋、牛大力、李大山,架着里正家的牛车,赶往周边的村子。
到了那儿几个人就分散去通知村民。
盛长生敲着里正的破铜锣大声喊,“里正说了今晚有地动,统统去收拾家当,天黑前到空旷之处待着,谁不去的,等救济粮发下来别想领啊。”
这三年干旱,朝廷都有拨款赈灾。
虽然每家都只分到几十斤粮食,要对抗漫长的饥荒,无疑是杯水车薪。可蚊子腿也是肉啊。
领了这份粮食,全家人又能多活几十日,说是救命粮都不为过。
眼下却说今晚不逃就领不到救济粮?
那不是要人命嘛!
村民们很生气,内心也惊疑不定,问盛长生,“里正真这么说?”
盛长生毫不迟疑的甩锅,“那还有假?不逃没钱还没粮,赶紧的吧。”
他喊完也不管这些人信不信,又赶往下一家。
心里不知该祈祷是真的地震,还是子虚乌有的好。
真的吧,不知要死多少无辜之人。
不是真的吧,他搞得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给自己拉了多少仇恨,回头那些人,准得拿臭鸡蛋和石头扔他。
哎,见一步走一步吧。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不管外边如何,盛家此时人人都很忙碌。
盛秋香从王家回来了,只带回休书一封和两身破旧的衣服。
她脸上有淤青,左眼肿起老高,显然被打了。
但没人顾得上安慰她,赵玉兰给她塞了个红薯让她吃了,便让她用大竹筒,将水缸里的水装起。
外边河流都干涸了,够呛能找到水源。
空间是有,但首先你得明面上也有,这样拿出来才不那么突兀不是?
然后,赵玉兰煮了两大锅玉米、红薯,和薄饼一起分成十几份,等上路后一人背一份。
就跟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里一样的道理,万一中途被抢、或是和队伍走散了也不至于饿死。张老太则带着几个孙子收拾锅碗瓢盆。杂物房里有些菜干、咸菜,也打包装好。
赵玉兰忙完,便带着闺女收拾箱笼衣物。
原身的衣服很多,孩子的却没几件。
还是孩子外公外婆在的时候给孩子们置办的,如今过了好几年,不合身不说,还都又破又旧。
闺女的捡她娘的旧衣服穿,大郎也穿他爹的旧衣或者大姐的,小的几个捡大哥的。
至于被褥,原身两口子盖的是嫁妆被子,又轻又暖和,几个孩子和张老太盖的是破棉被,硬邦邦,还死沉死沉。
这些东西收拢在一起,就跟一堆破烂似的,要多寒酸就多寒酸。
赵玉兰叹气,“咱小区门口的乞丐穿的、盖的都比这个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