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河弯弯曲曲长又长。
下午的阳光从柳缝里筛过来,在浓重的绿荫地带撒上白花花的一片。
水向东流,波光闪烁。
不远处,分区医务处的护理员们赤胳膊裸腿,忙得正欢,一边洗涤绷带和伤员的军衣,一边哼着欢快的歌曲。整个南清河的河面,都荡漾着春末夏初温馨的气息。
栀子花开了,在河岸上红的黄的野花的簇拥下,舒展了凝脂般晶莹的叶瓣。空气中弥漫着微甜的芬芳。
置身于这样一个热春的氛围,秦基伟的心情也就平和多了,坐在草地上,他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聆听文化教员的讲解。
一九三八年四月,一二九师根据八路军总部的指示,在辽县成立了晋冀豫军区。此时太行山下已发展了数支抗日游击武装。晋冀豫军区按各基干支队活动地区,划分了五个军分区。秦基伟任第一军分区司令员,赖际发任一分区政治委员。分区基干部队就是“秦赖支队”,对外仍称“秦赖支队”。
一九三九年初,根据战斗需要,秦赖支队和桂(干生)张(南生)支队合并为“八路军独立支队”,由桂干生任司令员,秦基伟任副司令员。这期间,秦基伟率部先后参与粉碎日军对太行山区的“六路围攻”、“九路围攻”等战斗。一九三九年一月下旬,又带领部队打击来犯的日军独立混成第四旅团,可以说是出生入死。但因战斗中因战术运用问题同当时的军区主要领导人看法不一致,产生误解,后被降职到军区当作战科长,再因工作成绩突出而被任命为参谋处长。至一九四〇年下半年,被任命为新编第十一旅副旅长,率部参加了“百团大战”。
百团大战后,日军疯狂报复,为避开敌人的锋芒,新编的野战旅均被分散,秦基伟率本旅三十一、三十二两个团到了赞皇县的黄北坪,组建了一分区,秦基伟又担任了一分区司令员。一分区的政治委员是高扬,副司令员胡震,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郭峰,政治部副主任杨克冰。
几经曲折,几起几落,秦基伟又回到了分区司令员的位置上。这两年的战争和工作实践,也使他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职务越高,就越要有文化。
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这话是伟人***说的。
没有文化的指挥员,是没有出息的指挥员。这话是四十年代初在太行山雄踞一方抗击日军的秦基伟司令员说的。
文化教员最初教他认字,惊奇地发现,这个学生并非白丁,而是一个基础很好的学生,他本身能认许多字,而且能讲出多种含义。文化辅导班成立时,秦基伟报名说自己是文盲,其实是打了埋伏,他不仅上过一年学,而且在秦赖支队时期,他曾攻读过***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所以,开课之后,教员很快就发现,这个学生很省心。生字教上一两遍,生词讲解一两遍,就可以不再管了,接着往下进行就是。一堂课教上十个八个生词,当天的作业里,秦基伟就可以把它们串在句子里,表达出一种准确的意思。
教员被震动了。眼前的这位八路军的司令员,的确是一个智商较高的人。再加上他认真刻苦的劲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达到初中文化水平。如果再考虑到他的思辩能力和想象力,那成绩绝对是可喜的。
终于有一天,年轻的教员笑盈盈地对秦基伟说:“司令员同志,我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在我教过的许多学生中,你是最优秀的一位。”
受此表扬,秦基伟诚惶诚恐,连连谦虚不迭,说:“过奖了过奖了,我做得还很不够,还要努力。”然后就认认真真地提出来,请教员为他开小灶,掏出那本揣在身上一两年的《中国革命战争战略问题》的油印小册子,请教员指点。那上面密密麻麻,前几页都被秦基伟以自己的方式注了音。
教员当时就感动得流了眼泪,啊,这么酷爱学习的人,有什么学不会的啊?
当时学的课程有国语和算术两门。算术主要是乘除法和应运题,国语则以一二九师下发的各种文件为教材。
除了完成教员布置的作业,秦基伟还尽可能地对所学内容进行思考,主动地写出一点心得体会来,而且多有独到的见解。这就使教员大为赞赏,所以秦基伟的作业批回来后,往往就比别人多了一项内容——彩笔画的小苹果。虽然那是哄小孩的把戏,但在当时的太行一分区,在一群工农出身的游击干部中,这个苹果的效应是很大的,得到的很愉快,很自豪,谁要是连一个红苹果都没得到,此生今后任何时候说起来,都是一件酸心的事。好在教员善解人意,即使学习再差的学生,教员也得找个机会赐他一个红苹果,满足一下自尊心,保护学习积极性。秦基伟得的红苹果最多,于是乎,副司令员胡震开玩笑说:“老秦,我要是得到你那么多红苹果,刘邓首长吼我一顿我都不在乎。”
秦基伟笑而不答。
天气是再好不过了。经过一场滂沱大雨的浇洗,蓝天如碧,白云如絮。向来迷蒙混沌的太行山区确实难得有这样一个好天气。
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再加上刚刚缴获了一架卡尔斯照像机,可就忙坏了分区司令员秦基伟。相机是基干团四连的一个排长从一个日本少佐弃下的皮包里翻出来的。这位排长起先不知这是什么玩艺儿,左搬弄右捣鼓没整出名堂,于是便嘀咕狗日的日本鬼子也不知道发明了什么武器对付老子。正嘀咕间,碰上政治部副主任杨克冰带着政治部的几名干事过来清理战利品,杨副主任是著名的大嗓门,老远见到了就喊:“哎,那是谁呀,一切缴获要归公!”
这排长还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玩艺啊,是打单发还是连发是搞爆破用的还是瞄准用的呀?一边琢磨一边慢腾腾地走向杨副主任。
杨副主任却等待不耐烦了,扯开嗓门喊:“跑步!”
这位排长不敢怠慢了。杨副主任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连刘伯承师长都喊她“杨大姐”,连秦基伟司令员和郭峰副政委她都敢批评,你个小排长,动作可是慢不得。
紧跑慢跑赶到杨副主任面前,双手将“玩艺儿”递上去,还不忘记保护首长的职责,提醒一声:“杨大姐,不知这是啥家伙,小心别弄爆了它!”
杨大姐哈哈大笑:“好你个张改娃,这不是啥家伙,这是美国造的卡尔斯照像机。”
“啥?——照像机?照像机是啥机?”张改娃把嘴张得鸡蛋大。
恰在这时,秦基伟策马来到,一见杨大姐手里捧着的美国造卡尔斯,眼睛顿时就亮了,翻身下马,大步跨了过来。
“哈哈!”先是两声惊喜而得意的笑声,接着一把抢过来,干脆利索地来了一句:“哈嗬,杨大姐,这玩艺归我了。”
杨克冰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一个小时前指挥战斗时的那副姿态,俨然是一个胸有成竹老谋深算的司令员。转眼之间,战斗结束了,就缴获了这么个玩艺儿,司令员的孩子脾气就上来了。
转而一想,也难怪,虽然已是分区司令员了,可屈指一算,他也才二十七岁,年轻人哪有不爱玩的。
作为下级,杨克冰很尊重这位比自己小五岁的司令员,然而,从年龄上讲,她又是个老大姐,不论是对秦基伟,还是对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郭峰,她都把他们看成是自己的小弟弟,是需要她给予关心和照顾的。
但相机是不能给的,至少现在不能给。
此刻,秦基伟已经把相机皮套子解开了,一边捣鼓还一边眉飞色舞:“他奶奶的,这回开洋荤了。在通江我就见张国焘的副官玩过,他那机器又大又笨,拍张相片还冒股子烟。这玩艺看起来灵巧多了。”自己嘀咕了半天,见别人没什么反应,情不自禁地抬起来,看了一眼杨克冰,又一次强调自己的想法:“杨大姐,这个归我了,……可以吧?”
杨克冰微笑着说:“你先玩吧,玩够了再交给我。”
秦基伟的兴高采烈的神情在脸上凝固了——
“怎么?我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杨克冰说:“我的司令员同志,你这个要求可不是小小的啊,你是要求我跟你一样违犯战场纪律呢!”
要是换个人,没准秦基伟会跳起来骂上两句,也许连问都不问,就把相机拿走了,看你能怎么着?年轻人本来就血气方刚,又是一方土地的最高军事首长,自己下级机关的一个副职居然敢翻自己的眼皮子,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这是杨大姐,职务上虽说她只是政治部的副主任,但她是分区领导班子共同的老大姐,不仅因为她年龄最大,不仅因为她是大学生,也不仅因为她是很早就参加学生运动、兵运工作的老资格革命者,更重要的是,是因为她对同志、对战士诚挚而又热情的关怀。她思想成熟,认识问题有水准,处事公道。那种大姐式的慈祥和细微赢得了一群习惯于征战的男子汉的深深的敬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秦基伟从来就没有仅仅只把她看作是一个政治部副主任,而是把她看成自己的良师益友。
在相机的归属问题上,从内心讲,秦基伟实在是太想要了。早在通南巴川陕根据地时,他就见张国焘的副官玩过这东西,实在神奇得很,就那么咔嚓一揿,就把人的影子揿进去了。秦基伟对这东西梦寐以求很长时间了,他非常想亲自拥有一部,自己动手看看这玩艺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依靠什么把人像摄进去的。而眼下,已经到手了,应该说没什么问题了。可政治部副主任却全不识眼色,居然说:“……玩够了再交给我!”
这一次,秦基伟虽然没跟杨大姐翻脸,但那脸色无论如何也好看不起来。他把相机往地上一搁,冷冷地说了一句:“算了,交公吧,我不玩了。”说完看也不看杨克冰一眼,回身几步跨上马背,扬起马鞭,照马屁股上使劲一抽。那马扬起四蹄,疾驰而去,掀起的尘土在身后翻滚。
杨克冰也有些发愣。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秦司令员是真的生气了。设身处地一想,也难怪他,你可以把他看成小弟弟,但他毕竟是独当一面领导几万军民的分区司令员啊。在这件事上,自己是不是处理得不够妥善,没给司令员一个台阶?
她决定找个机会跟司令员好好谈一谈。
谁知,还没等她主动出击,仅隔了两个小时,秦基伟就主动找上门来,开口就是一句话:“杨大姐,我秦基伟做的不对,向你检讨来了。”
杨克冰大喜。
这个秦基伟,到底是老红军,觉悟高,胸怀坦白。秦基伟一检讨,她反而有些内疚,说:“那个相机,不是不可以给你,但在那样的场合,那样的时机,你提出来要战利品是不合适的。打胜仗了,你当司令的可不能有骄傲情绪啊!”
秦基伟说:“还真有一点,现在没了。”
“关于相机,待战利品清理完后,我们再研究处理,我为你争取。”杨克冰原以为,有了下午的风波,秦基伟会推让一下。谁知秦基伟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说:“那好,如果以组织名义分配给我,我自然很感谢了。”
这个秦基伟,可是一点都不会客气。杨克冰想。
晚上,黄北坪镇广场上灯火通亮人声沸腾,这是一分区机关为庆祝战斗胜利而举办的文艺联欢晚会,除执行任务和担任警戒的分队以外,一分区基干团的部队大部分都参加了晚会。太行区一专区的地委、行署领导和分区领导都夹在群众中间饶有兴趣地观看表演。
演员和乐队都是由机关干部拼凑起来的,凡有点文艺细胞的,大多身兼数职。作训科参谋温锡既是敲锣的好手,换上龙袍之后又成了皇帝;电台台长曹泽远既吹笛子,也唱梆子。队列科长王乐天一会敲钹,一会儿吹笛子。司令员秦基伟也赤膊上阵,既是鼓手,又是演员,一会儿是抗日的游击队长,一会儿又当国民党的县太爷,还当过白脸曹操。
客观地说,这支业余文艺队伍水平实在不怎么样,连秦基伟自己也承认:“没有人啦,那有啥法?王乐天拉胡琴,拉着拉着音就不准了,就像钝刀杀鸡,杀不死的鸡咯咯吱吱叫。曹泽远吹笛子也是出尽了洋相,一会儿高八度,一会听不见音。你要是能唱得出来,他就使劲吹,把你的音都盖了。你要是记不住词了,忘了唱了,想指望乐队把声音搞大点,给你遮掩过去,那没门。你一忘词,他们就忘曲,全体冷场。我那个乐队,差不多都是南郭先生。”
水平尽管不高,但热情永远不减。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敲锣打鼓组织联欢。那时候连饭都不大吃得饱,电影电视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再不自己找点乐子,生活确实太沉闷了。一个最有利的条件是,司令员喜欢这套活路,只要打了胜仗,就吆三喝四地要“演大戏”。
那晚,演了一出活报剧,是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郭峰以一场战斗为背景写的,名叫《陈大亮锄奸》。郭峰是太行山区有名的才子,每次会后,或是战斗结束,这边还在总结,他那边宣传歌词或文艺节目就编出来了。
以往,演活报剧时,秦基伟一般都是演正面角色。但这次,郭副政委故意设了个圈套,让司令员上了个小小的当。晚饭前排练,晚饭后上演。所谓排练也很简单,几个人在一起,把角色一分,各人该说哪些话,要做哪些动作,怎么收场,等等问题一明确就行了。八路军演戏,多是临场发挥。演员们积极性和创造性都很高,有时候,一出戏能发挥到半夜。
分角色,自然要明确谁是主演,谁是配角。在这里,秦基伟就不再是司令员,跟大伙一样,得听编剧兼导演郭峰的调度。
郭峰把剧情讲了个大概之后,问:“谁演主角,自己报名。”
秦基伟当仁不让,举起手来说:“当然是我,我是老演员了嘛!”
郭峰照例没有表示异议,笑笑,笑得稀奇古怪。然后接着往下分,曹泽远演翻译官,赵四娃演鬼子甲,李二毛演地主婆,郭峰自己演锄奸英雄陈大亮。
此剧的大致内容是,某药铺的二掌柜向日军告密该药铺是八路军的交通站,在路上被地下党员药铺徒工陈大亮打死。秦基伟争取到的主要角色,就是日军少佐。
戏一开演,洋相就多了。根据导演要求,鬼子小队长要讲日本话,然后由翻译译出来。可秦基伟同志只会几句简单的日语,米西米西,八格牙鲁,哟西哟西,其它的不会。只好叽哩呜啦乱说一气。这下演翻译的曹泽远傻眼了,两个人在台上就吵起来了。
“翻译”:太君,你的,语言的不通,我的没法翻译的干活。
“日本少佐”:胡说,导演的说了,我说话大家不懂,就算是日本话的干活,你的不信,到后台去问郭副政委的干活。
“翻译”:那我们接着往下演的干活。(转向观众)刚才太君说了,以后,凡是发现有八路行动,一律报告,皇军有赏,倘若知情不报,死啦死啦的!
“日本少佐”火了,拍桌子说:错啦!我刚才说的是:叽哩嘎啦俄德逊兹俄德绍兹契彼吐杜兹彼噜依达堆兹哈里鲍兹各彼夸兹。这句话翻译成汉话就是,叽哩嘎啦,俺的婶子,俺的嫂子,去扒土豆子,扒了一大堆,怀里抱着,胳膊挎着。你的,稀里糊涂的,篡改太君的话,你才死啦死啦的。
观众席上哗然大笑,为秦基伟司令员来的这么个小插曲而拍手叫绝,有的妇女同志眼泪都笑出来了。
曹泽远却懵了,这个司令员,尽瞎编台词,这样下去,戏还咋个演法?也罢,他瞎编我也瞎编。曹泽远眼珠子左右骨碌两圈,有了下文。
“翻译官”立正说:良民们,我们皇军太君是个中国通,中国话讲得很好。下面,由他亲自给大家训话,我就不翻译啦。
秦基伟倒是满不在乎,训话就训话,老秦过去训多了。他整了整穿在身上的那身鬼子服,拄着指挥刀站了起来,往前台走了几步,冲口来了一句:“同志们——!”
观众顿时愣住了。鬼子少佐居然叫咱们“同志们”,这算怎么回事啊!观众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哇地爆发一阵笑声和掌声。
话一出口,秦基伟想抢也抢不回来了,观众笑,他也笑,奶奶的,这回让郭峰小子给捉弄了,堂堂的秦司令从来演的都是革命形象,这回却当了个日本少佐,委实不习惯。
台上台下笑了一阵,安静下来。秦基伟于是撑起皇军少佐的神气,戏,又继续演了下去。
“日本少佐”:群众们——!
下面又是一阵乱嚷:不对,不对,鬼子不是这样叫咱们。
“日本少佐”挠了挠了头皮,又喊:乡亲们——!
观众仍然起哄,嗷嗷叫说:日本鬼子是咱们的死对头,他咋会叫咱们乡亲们呐?你这个演员是个乱弹琴!
秦基伟的头上冒汗了。这可怎么办呢,练台词的时候就没想明白日本鬼子是怎么称呼中国老百姓的,这回可抓瞎了,真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
“良民,良民!司令员,叫良民!”
正抓耳挠腮间,猛听到台杆子旁边传过来一个声音,扭头一看,一个圆乎乎的脑袋正朝他得意的摇摆——是作战科参谋温锡。
秦基伟大喜,顿时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向观众高声喊道:“良民们——!”
这一嗓子,算是找准了感觉,观众不再起哄了。可是下面的台词,又掀起了一阵阵风雨般的哄笑。本来的台词是“我们日本人要过星期日,上街看女人,天下雨了,要穿水胶鞋。”这段台词与剧情风马牛不相及,是郭峰根据秦基伟的湖北口音故意调侃他的,秦基伟不知是计,照演不误,结果演成了:“我们熬本人要过星期熬,上该看乳人,天下乳了,要穿税樵孩”。
“日本少佐”说一句,下面笑一阵。秦基伟越演越觉得不对劲,这他娘的是什么台词啊,不仅跟剧情不沾边,还死拗口。正琢磨间,眼睛滑过后台,看见头扎白毛巾的“锄奸英雄陈大亮”在旮旯里窃笑,顿时明白了:好你个老郭,你是设了圈套让我钻啊,让我演鬼子,你倒成了抗日英雄了。好,今天这个戏咱们干脆把它翻个过儿。
拿定主意,秦基伟腆着少佐肚子下场了。
不多时,演汉奸二掌柜的演员和地下抗日英雄陈大亮相继出台了,还有几个演八路军游击队的演员也立在戏台两边,正在“二掌柜”和“陈大亮”磨嘴皮子之际,“日军少佐”带了几名“日军”从刺斜里杀出,一阵呀呀呀叫喊之后,不由分说,把“二掌柜”和“游击队员”们都捆翻在地,唯独没捆“陈大亮”。“陈大亮”丝毫不领情,反而高声抗议:“老秦,你这搞的是啥球名堂?还没轮到你们上,赶快下去。”
哈哈——
“日军少佐”来了一声“狰狞”的奸笑,对于“抗日英雄”的抗议根本不予理睬,嘻皮笑脸地说:“陈大亮先生,你的很好,你的情报的准确。昨天我们一网打尽了八路军的井陉交通站,今天你又把怀仁药铺的土八路引了来,你的功劳大大的,皇军大大地有赏!”
“陈大亮”傻眼了,没有这台词啊!
观众席却热闹起来,纷纷言论说:“哦,陈大亮可真会伪装呀,刚才咱还当他是八路军的特工呢,原来他是真汉奸啊!”
“这出戏真好,一波三折,故事很悬哩。”
事已至此,郭峰也只好将错就错,由扮演抗日英雄摇身一变演开了汉奸。秦基伟则十分开心,索性真的充当起凶残的“日军少佐”,把“汉奸陈大亮”结结实实地戏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