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的后果可想而知,双方都是有武器的人,他们都保持着风声鹤唳的机警,不要说打死一个人了,哪怕是朝天放一声空枪,也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二天,申报头条上刊登了一则震惊了整个上海滩的消息:76号特工总部为民除害,大战码头帮,消灭帮匪两百九十七人,上海滩从此再无码头帮。来自五湖四海的码头工人以后再也不会受到码头帮的压迫······
清冷的月光从斑驳的林木枝桠间冒了出来,照在这片满地骷髅死尸的乱葬岗内,映衬在以江林为首的几个特务身上,散发着一种鬼魅般的恐怖。然而,此刻被束缚在木桩上的马天霸更加恐怖,他深邃的眼眶,满面的虬髯,和那过于庞大的身躯,让几个身形瘦削的特务围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是一群瘦弱的野狗围住了一头壮硕的猛虎。
江林坐在距离马天霸不远处的一张轮椅上,神情幸灾乐祸的对着他讥笑道:“老马,你知不知道,你只不过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马天霸冷冷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江林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说:“那天,你既在餐厅里安排了两波杀手来刺杀我,而后又怕暗杀失败,所以亲自上阵,到楼顶上伏击我,你居然还在我的车内安置了炸药,这个暗杀计划简直天衣无缝,不过你试想一下,如果你不在楼顶伏击我,或者不在防弹汽车里安置炸药,那么现在死的人会不会是我?”
“你错了,汽车里的炸药不是我放的,”马天霸冷漠的看着他,“还有人想要杀你!”
江林眉头紧锁了起来,猜惊道:“谁?”
马天霸缓缓道:“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只是看到他从你的汽车内侧经过,然后整个人蹲了下去,过了大约十分钟,他又从汽车前冒了出来,然后他就离开了。”
江林问:“他长什么样子?”
马天霸摇了摇头,他嘲讽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江林笑道:“你说出来,或许我会念在我们多年的关系情面上,放你一条生路。”
“你不会,你的那些卑鄙无耻的伎俩我见得多了,说谎话对于你来说是家常便饭,”马天霸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你放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人长什么样子的。因为他要杀的人是你!这个世界上无论任何人想要杀你,都是我马天霸的朋友!”
江林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他不知道马天霸说那天在意大利餐厅想要杀他的另有其人,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这是马天霸对于死亡的缓兵之计,倒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可是他错了,他真的错了,马天霸本来就是坐以待毙,等着他前来抓捕自己的,又何必编造这样一个故事?
马天霸像是猜到了江林的心事,他轻蔑的看着坐在一旁轮椅上的江林,忽然问道:“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江林冷冷道:“你都快是个死人了,还想和我赌什么?”
马天霸恶狠狠的看着他,缓慢的说道:“我赌你从今以后必将生不如死!”
“混蛋!”江林愤怒了,“给我打死他!”
一个特务用一根毒蛇般的藤条猛力的鞭打在马天霸的身上,他一开始咬了咬牙,后来竟好像变得麻木了,他笑了,他的笑声轰隆震耳,让人不寒而栗。经过了几个特务的轮番鞭打后,他依然无动于衷,只不过那张脸变得愈发的苍白扭曲。
他冷冷的看着江林,问他:
“你相不相信?”
“鬼才信!”
“你觉得你还算个人?”
“我是人是鬼,从现在开始,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江林阴测测的看着他,掏出了手枪,对准了他的额头,接着说:“因为我现在就让你变成鬼!”
“你真的认为我做了鬼之后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吗?”马天霸无畏的看着他,“你错了,不该死的人,死之后阎王爷的鬼门关是会把他们拒之门外的,他们会变成孤魂厉鬼,来向错杀他们的人索命复仇!”
江林从这句话中感到了深深的寒意,他叹了口气,说:“我没有错杀你的人,谁让他们要为你报仇呢!”
马天霸狂笑了起来,猛然间,他止住笑声,厉声道:“你将码头帮上上下下三百个男人疯狂屠杀,只不过是害怕他们日后向你复仇?”
“三百个男人,就有三百家的孤儿寡母……”他长叹一声,接着说,“原来你是这样的胆小如鼠,我不相信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以后不会做噩梦,我也可以保证,日后你活的必定生不如死!因为你这种活法,早已注定你的人生必定是一场悲剧!”
江林忽然意识到,现在早已穷途末路的马天霸,只不过是在向他灌输一种可怕的思想,想让他以后活的并不踏实,让他疑神疑鬼,让他自乱阵脚,让他背负良心的谴责……
可恨!
“砰砰砰······”江林一口气将枪内所有的子弹都射进了马天霸的身体,看着他一动不动的陷入永久的沉寂以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个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永远不会想到神佛的存在,一个人在处理各式各样的麻烦当中,也不会想到神佛的存在。只有一个人在孤立无援,在事业崩塌,陷入歇斯底里的逆境之后,才会想到神佛的存在。
1943年之后,汪伪76号特工总部彻底解体,被编制成汪伪政府的政治保卫局,因为江林和骆风经手的这件案子,牵扯到的各种匪夷所思的离奇事件,从此也不再受到汪精卫和日本人的信任,江林的仕途逐渐走向没落。
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江林通过各种关系摇身变成了重庆政府潜伏在76号的地下党,但却被民间几家报社扒出了曾经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此变得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开始想要他的命。
之后他匆忙逃到了当时还是英帝国殖民地的香港,在极度失落的蹉跎岁月中,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开始在一家天主教堂向神父忏悔之前的种种罪行,然而越忏悔,他的心里就越愧疚,在日夜不安的良心谴责下,他也慢慢的发现,马天霸临终前的毒咒,正在他的身上无情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