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1935年,一个军人打扮的男人来到了这个长官曾经离开的地方,找到了被抛弃在这深山老林中的那些战士们的遗体。
此时的这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腥臭味道,致使附近的生灵都不敢靠近,周围的野花也似乎不堪受辱,奄奄一息的栽倒在地。只有生命力旺盛的荒草,长到了和成人差不多的高度,像支整装待发的军队一样,铺天盖地的覆盖住了那些可怖的死尸。
男人用了一些医学上专用的工具,开始检测那些浑身上下腐烂不堪,流窜着让人恶心不已的蛆虫的尸体。他从烈日当空的正午一直忙活到月朗星稀的晚上,最后在满头大汗中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此时这里已升起迷一般的淡绿色雾气,除了鸟虫啁啾,远方好像还隐约传来风掠古木时发出的鬼哭之声。淡定而孤独的男人竟没有一丝害怕,他并没有觉得周围的环境对他构成任何威胁。只不过他的嘴里不停咀嚼着三个字,只有三个字……
1942年深秋的一个晚上。
一辆庞大的集装箱货车,行驶在苍茫无边的山林古道上,冷月高悬下的古道尽头,迷雾像是野鬼在晃晃荡荡地游离。
集装箱内的顶部,装着一盏昏暗的钨丝灯。两排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纹丝不动的坐在箱内两侧板凳上。虽然他们在车内待了很长时间,但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疲惫与散乱。所有人的眼神,透着一种近乎呆板的冷漠。
但是,时间或许真的太长了。又是这深更半夜时分,困意如同封闭的空气般将他们冷漠的眼神由近乎呆板变成了真的呆板。一个士兵为了驱除睡意,便问:井上少佐这次搞的很神秘啊,也不告诉我们这次到底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为什么只派了我们十六个人?
另一个士兵回答:少佐阁下本身就不爱说话,何况这次执行的又是秘密任务。不过少佐阁下说我们会赶很长时间的路,路途中可能会很空虚,会有一些消极心理,但只要到了目的地,所有的负面情绪会一扫而空。
第三个士兵笑道:哦,难道目的地会有漂亮的花姑娘在等着我们?
众人一阵哄笑。
驾驶舱内后排的座位上,驻上海日本宪兵队副队长井上微眯着眼睛,在昏暗中打量着前排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心中不由得庆幸,若是中国人都如同这个男人这般,那么,中国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十来天前,当这个男人如同丧家之犬来到宪兵队大门前的时候,他的身后,还有十来个手里拿着刀子的家伙在尾随。显然,他是遭到了这些人的追杀。
井上召见了他,才知道这人叫丁驰。他告诉他,他和自己的两个伙伴,半年前搬到了法租界,在霞飞路上买了一套别墅。但却从此受到青帮无赖无休无止的勒索,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可能会被青帮的人绑架,他知道他们三人已经被青帮秘密监控起来,从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本以为在灯红酒绿的魔都上海滩可以享尽人间之乐,却不料像是住进了监狱,完全失去自由,自己的脑袋说不定哪天就被青帮的人拧了下来。
他问他,你是不是有很多钱?
他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他岂止是有很多钱,他有一个宝藏。一个无法估测价值的宝藏。这个宝藏里的黄金大大的有,而且每一件物品都足以让他在赌场里豪赌三天三夜,让一个纸醉金迷的妓女甘愿为他从良。
他立刻对他表现出来了尊敬,然后他又问他:我们宪兵队能为阁下做些什么?
他回答说,只要能够安排他和他的两个伙伴出国,保证他们的安全,他愿意献上这个宝藏作为报酬,当然,他们必须带走宝藏十分之一的财产。
这对于井上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井上本身是不爱钱的,在他的眼里,钱是万恶的根源,钱能让一个人迷失自我,变得自私丑陋。然而日本地狭人少,资源匮乏,而在战争中却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换取一流的装备。这个人的到来,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
天上哪会掉馅饼?中国有句古话,福兮祸之所伏。这人的身份确实值得怀疑。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他为什么会拥有这样一个惹来杀身之祸的宝藏?
井上开始对这个人的过去展开严密的调查,发现他的过去正如同他所说,本是国民党孙殿英的旧部,而作为臭名昭著的东陵大盗的属下,相信他口中的那个宝藏一定是哪个中国古代王侯将相的陵墓。
好吧。既然这个人送上门来了,自己没有不收纳的道理。他相信福兮祸之所伏这句古话,不是什么时候都用得上的,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告诉丁驰,为了避免惊动青帮的无赖,以免发生意外,他决定让丁驰自己带着他们去取回宝藏,而让他的两个伙伴继续待在法租界的别墅内不要出来,因为日本宪兵队无法进入法租界。但事成之后,他自有办法把他们三个安全送出中国。
丁驰这时候才发觉井上对待他们的安全并无诚意,可是已经晚了,一切都太迟了……
夜已深。上海滩郊区外一所幽深的庭院内。
星月浮沉,万籁俱寂,庭院里凋零古木上的乌鸦瞪大眼睛,静静的盯着屋子,像是听到了里面有什么动静。
透过木格子窗,可以看到屋子里忽然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昏暗,昏红,让人觉得它像是一个阴谋的存在。
屋子里很昏暗,唯一照明的工具是写字台上的一盏台灯。只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的空间。
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瘦削男人坐在写字台旁,在低矮台灯的光线切割作用下,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那张紧闭成一道弧形的嘴,其余大部分脸庞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男人在画画。
手里的画笔慢慢的勾勒出一个很奇怪的人。
画里的人披头散发,目光凶恶,脸色苍白,口中淌血,他身穿远古时代的铠甲,手持巨大盾牌,另一只空荡荡的手掌,那指甲细长而尖锐,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