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音云母女一走,柳青竹顿时抑制不住自己情绪,泪水湿红了眼眶。
叶天南心头沉重,想出言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打架骂人他倒是在行,可安慰人的事,他可从来没干过。
行兵者,阔别山水,阔别故里,阔别亲情。
君见出行日,勿念归来期。
叶天南十六岁参军入伍,二十二岁封将,二十五岁荣升镇南大将军,他的情感早已跟部队融为一体。
身负铁血,黯淡世间别离。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叶天南默默想到。
军人也会流泪,可叶天南早已忘了眼泪是什么滋味,每当大战过后,夕阳西下,他都会望着青山间那些新隆起的小土包。
一个人,一壶酒,一座青山,一个晚上。
“为什么不拒绝呢?哪怕你只是反抗下,也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待柳青竹安静下来之后,叶天南方才低声寻声。
“反抗又能有什么用?没有你,她们一样会让我嫁给莫家那个傻子,既然已经翻了身,她们又怎会留给我一线机会。”
哭过之后的柳青竹分外惹人伶惜,也静得可怕。
“也是,咸鱼翻身斗地主,你还有命活着,怕是有东西让她们忌惮罢了。”
叶天南毫不避讳的指了出来。
柳青竹点了点头,没有出言反对,事实上史音云母女在忌惮什么,她懂,只不过那道护身符似乎也不能坚持多久了。
上天无情,于她柳青竹而言,可谓赶尽杀绝。
“这事跟你没多大的关系,不用太在意,好好活着吧,一辈子很长,笑着过好每一天比什么都重要。”
柳青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又恢复了笑容,很牵强,也很美丽。
“你安慰人的笑容真美。”
叶天南凝视着那醉人的容颜,出口赞叹,这个女子,坚强得让人感到悲痛。
当然,对于柳青竹话里头的含义,他也听得明白,仅凭两人初识不久的交情,柳青竹若是毫不介意的就接受了他,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我去给你倒杯水。”
柳青竹站起来了身,缓慢往外走去。
时光飞逝,转眼间,半月已过。
叶天南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奇怪的事还是发生了,在没有任何药物,也没有任何人救治的情况下,他的双手竟然自己痊愈了,完全恢复如初。
柳青竹知道后,先是震惊,尔后狂喜,最后还有一丝期待。
半个月,叶天南也承蒙了柳青竹无微不至的照顾,说不感动是假的,她自己都是个瞎子,却处处为叶天南想到,事事为他安排好,各种脏活累活从不怨言半声,饶是以叶天南那冰封陈旧的心,也悄然融化了不少。
戎马十一载,叶天南纵横南疆十六域,多少贼人草寇对其闻风丧胆,他手握重权,权倾半壁江山,世人只知他桀骜霸道,杀伐冷酷,却从未见过他对人晓以柔情。
而今,他的柔情给了一个瞎子。
“你真厉害!”
见了门,柳青竹便听到了叶天南那挥拳如风的动作,不由得赞叹起来。
若不是奇迹,那就是这个男人有点神奇。
柳青竹更偏向于后者,因为当日那位钱医生的话,她还没全然忘记,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死,那本来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所以柳青竹有些期待,她希望叶天南能好起来,当然,也仅限如此,别无他念。
“我还可以更厉害。”
叶天南拳势尽皆收拢,笑着答话。
是的,他叶天南其实可以更厉害,若不是迷恋那醉人的温柔舍不得放下,以他能力,半个月就可以彻底恢复,故此,他才有意放慢疗伤的进度。
“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柳青竹不懂什么叫更厉害,但不妨碍她伸出个俏丽的大拇指。
“花了多少钱?”
望着柳青竹推来的崭新轮椅,叶天南低声问道。
“八……八千,不用在意,我还有点钱,而且我还有江淮集团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不差钱。”
柳青竹小声回答了一句。
“是的,不差钱。”
叶天南点点头,眼神阴厉,有寒芒一闪而逝,熟悉叶天南表情的人都知道,这是修罗的血刀即将苏醒。
身为镇南王,叶天南自然没那个闲情去了解市场价位,但这样简陋的铁架子要八千块,那是真当柳青竹像肥羊一样随意宰割。
叶天南此生最恨两种人,一种背信弃义之人,另外一种则是那些贪得无厌之人,他已经厌倦了兰姐那张贪婪的嘴脸。
散不散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谁相陪,叶天南欣然前往。
“哎呦,这不是我家未来姑爷吗?”
“大小姐,你这是要准备带他出去丢人现眼吗?大夫人吩咐过了,你俩一残一瞎,就不要老是到外面惹人闲话。”
来到外面,兰姐被忙碌中的两人引起了注意力,当下放下手机,又是一阵刺骨的讥讽。
“你找死。”
叶天南名无表情的瞥了兰姐一眼,至于柳青竹,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哎呦喂,一个残废也敢嚷嚷,你吓唬谁呢?”
兰姐显然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叶天南叫嚣。
“我们走!”
轮椅缓慢前行。
“一,二,三……七!”
七字刚落,只见叶天南敲了敲中指,正想出去告状的兰姐人没走两步,突然双眼一黑,仰面栽倒了下来。
七步升天!
怎么死?现在就让你死。
叶天南弹了弹手指,像是要弹走一些污垢,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处决这样一个恶仆,的确是脏自己的手。
“什么声音?”
柳青竹轻声问道。
“没什么,兰姐跑得太快,摔着了。”
叶天南没有回头,而是淡定的回答了一句。
“哈哈!要是摔死了才好呢。”
柳青竹顿时忍不出笑了出来。
叶天南点点头,不由心生感叹,处决一名恶仆对他而言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可却成了柳青竹奢求的一件事。
恨晚!
能力越大,责任越多,枷锁越繁琐,是不是他叶天南也可以不用那么循规蹈矩,去放手一搏?
“借你手机给我一用。”
虽然不知道叶天南的语气为何突然间变得凝重开来,可她还是掏出了自己那个尘封已久的粉色手机递了过去,末了,她微笑道:“我去拿两瓶水,你在这里等我哦。”
似乎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不适合旁听,柳青竹找了个理由支走自己。
嘟嘟一一
叶天南输入一个简短的号码,静静等待。
“喂,你是?”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传来一道男子厚重而又充满期盼的声音。
“是我!”
仅仅两字,叶天南的手指轻微颤抖起来。
“叶……南王,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电话那头传来男子喜极而泣的声音,叶天南没有阻止,也没有任何安慰,停顿片刻之后,电话再次传来男子激动的声音:“王,您在哪?”
“江淮市,柳家!”
“白岩,南疆军团如今状况如何?”
叶天南的声音渐冷。
“您离去的第五天,国都来了一支神秘的皇卫军,实力非同一般,为首之人说是奉命接管南疆军团,副都督南宫离昊怒发冲冠,不惜引动血煞之力将皇卫军尽数诛杀,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战过后,他身受重创,已自封于药神谷寒潭之中。”
“第一军团长宁杀生,第二军团长任绝华在保护副都督回行的途中,遭遇罗网杀手伏击,为保护宁杀生,二团长战死,宁团长的长杀生剑也断了。”
“第三军团长盖独孤携第八军团长岳阳,率少量部众去了国都。”
“第五军团长第五轻歌,在寻找你的途中同样遭遇强敌伏击,如今深陷白骨林。”
“王,现在,只有第六军团长烈天鹰跟我在寻找着你,战士们都坚信南王您一定还活着,不会被奸人所害。”
短短一番叙述,白岩五味具杂。
“让他们回去整顿军团,不用找了。”
只见叶天南冷然说道:“我率领南疆军团平定南方万里山川,无时不刻,不在心想着荡平南疆十六域,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领兵攻克南疆七域,换来的不是荣耀,而是一场阴谋算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叶天南但凡有半点过错,愿以死以谢天下,可我的兵,我的将士何错之有?”
“士可杀,不可辱!”
“我叶天南宁愿他们死在战场之上,也绝不容忍他们死在国人的阴谋算计之中。”
叶天南的心在颤抖,他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决心,以至于让南疆军团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南疆百万战士,八大军团。
曾有言:“南方八旗不落,南疆山门不倒。”
现如今,八大军团长,不提背叛的盖独孤跟岳阳,就只剩第六军团长烈天鹰算得上完好无损。
其实白岩尚未提及两人,那就是第四军团长任天昌跟第七军团长罗亦胜。
正是他们两人,在凯旋归来的途中,遭遇了神秘高手伏击,双双暴毙而亡。
他们,一个前脚刚跨入国土,一个甚至还在跟视频里孩子报着喜讯。
两大军团损失惨重,而这也成了整件事情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