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一会儿水，一小桶还没接满，黄阿姨就起身来到厨房，说道：“小言，接点儿先凑合着用就行，等这个点做饭高峰期过去就好了。”

余慎言就问，“黄阿姨，您看这够不够？”

“够了，够了！”黄阿姨拎起小桶朝外走，对李清竹道：“李老师，你们赶紧吃饭吧！这光打搅你们了，害得你们饭也吃不好。”

“没关系！都是老邻居了。”李清竹毫不介意地说道：“这又不怪你，都是这个小区的毛病。等过一段时间你搬了新居，我们想见一面都不容易。要不要小言帮你拎上去？”

“不用，又不重。”黄阿姨风风火火地走了。

“老爸，老妈，来，再来吃饭啊！”余慎言重新在餐厅里坐下，对着客厅叫了一声。

但过了一会儿，他却发觉老爸老妈依旧在客厅里坐着不动，却没有再到餐厅里的意思。

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老爸、老妈，你们怎么啦？还不过来吃饭？”余慎言再次叫了一声。

“来啦，来啦！”

老爸、老妈似乎达成了默契般，同时应了一声，终于又走进餐厅，在餐椅上坐下。但看起来两人的面色却十分阴沉。

余慎言十分诧异。

他们这是咋的了？又没人招惹他们，也就楼上邻居来接了小半桶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余慎言直接问道：“老爸、老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的问话，老爸哀叹了一声，老妈则是一声冷哼。

这究竟怎么啦？

余慎言不明觉厉地又问了两句，但却没得到回答。

二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起来。老妈埋头吃饭，老爸则喝着闷酒，俱是一语不发。

余慎言启动“察言观色”向两人看去。

只见两人头顶上的气柱粗细大体相当，均如铅笔一般。不同的是老妈头顶的气柱灰白之中夹杂着大量的青气，而老爸头顶气柱的颜色则以灰白色为主，掺杂着一些黑紫，还有少许橙红。他解读了一下，老妈的情绪竟然是一种愤怒，而老爸的情绪有些复杂，以负能量为主，忧伤、难过、悲痛……还有委屈。

怎么会这样？刚才没发生什么事吧？

老妈怎么会愤怒生气？老爸怎么会委屈？

他感到十分难以理解，这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两人的情绪怎么就变化这么大了呢？

他想询问个明白，但看老爸老妈的这副样子，显然是不打算将有些事儿对他说的。

很快，他们可能意识到了在儿子面前的失态，老妈又开始给他碗里夹菜，老爸则端起酒杯来和他碰杯。

二人看起来有点儿强颜欢笑，桌上的气氛变得极度沉闷。

余慎言仔细回想着刚才几人在客厅里的对话，想从中寻找出蛛丝马迹，但让他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尽量找些欢快的话题想让父母的情绪高涨起来，但却收效甚微，老爸老妈一开始还尴尬地配合一下，到后来却连配合都不配合了。

为避免大家难堪，余慎言只好埋头吃饭。

他边嚼着口中的食物，边低着头看脚下的地板。

脚下的瓷砖泛着黄渍，看起来有些陈旧。尤其让人看着感觉不舒服的是，这些瓷砖每一块都显得太小了，才25公分，地板上露出太多的砖缝，与现在动辄1米见方的瓷砖铺上去，视觉效果根本就没法比。

这些无不昭示着自己家的这套房子已经太陈旧了。想起刚才三人在客厅说话时都抱怨过小区的房子很难住的话，余慎言顿时眼前一亮。

莫不是因为房子的原因，老爸老妈的心情才变得如此糟糕？

可是细想起来，也不像啊！

如果是因为房子，老妈为什么会愤怒？老爸为什么有委屈？这种情绪关联不上啊！

不过，管他呢！先试试看再说吧。

想到这儿，余慎言抬起头，看着父母，试探着道：“老爸、老妈，咱们家的这套房子有些旧了，是不是考虑换一套？”

“哼！”

老妈重重地哼了一声。

“咳，咳……”老爸刚喝了一口闷酒，好像突然被噎了一下。

这是怎么啦？

余慎言顿时一头雾水。

虽然他有“察颜观色”的本事，能看出老爸老妈的情绪状态，但不知道原因也无计可施啊！

不过，虽然老爸老妈的反应诡异了些，但状态终归是有了变化。

余慎言推测，父母的情绪变化肯定与房子有关。

“要不，乘着这几天我在家，咱们在城里考察一套新房？”余慎言认真地看着父母的表情，再次试探道。

“哼！”老妈瞪着老爸，“看房？听到了没，老余？儿子要去看房？你准备好钱吧！”

老余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表情有些难堪。

“要不要把我卖了去筹钱？”李清竹冷笑着问道。

不对呀！老妈这句话说得很冲。什么叫把她卖了去筹钱？至于吗？家里虽然收入不高，但这么多年来也多少存下点儿钱吧，付个首付应该没问题，何至于像老妈说得如此严重？

看着老妈的表情，余慎言心头“咯噔”一下，看来这里面是有故事呀！

家里肯定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并且是与钱、与房子有关的事情。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还得仔细探究一下。

他继续试探着说道：“老妈，你怎么这么说呢？家里这些年怎么也存了些……”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妈恼怒地打断了，“你还是问问你那英明神武的老爸吧！”

英明神武的老爸？

余慎言更加不明觉厉。

他将目光投向老余，“老爸，怎么个情况？”

老爸的神情顿时尴尬了起来，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一口饮尽，抹了把嘴，说道：“这事儿都怪我。”

“这两年，小区的房子住起来毛病越来越多了，很多家庭都在外面买了新房。”老爸抬头看着余慎言，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我和你妈也在‘嘉澜苑’小区看了一套房，拿出钱来准备交首付。”

老爸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老妈看着余慎言，插话道：“那是准备先给你当婚房用的。”

后来呢？

余慎言以目光相询。

“后来，你范阿姨家有急事儿，”老爸低下了头，“我就将钱借给她先周转着用了。”

舍己为人，老余这是做好事啊！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余慎言点头道：“老爸，你这助人为乐，是好事儿呀！”

“好事？！”老妈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看他是鬼迷心窍！”

“怎么回事儿？”余慎言将目光转向老妈。

他知道，范阿姨这人是不错的，她家有急事儿借点儿钱先周转一下，这有又什么大问题？难道老妈看好的房子让人买去了？这也不应该呀！大不了再换一套就是了。

“怎么回事儿？”老妈的胸膛起伏，“今年上半年，你关叔叔脑梗去逝了。”

“啊？！”余慎言吃了一惊。

关叔叔是范阿姨的老公，两人都是教师，平时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间就脑梗了呢？

不过，这样的话，范阿姨家里有了急事就更应该帮助了啊！为什么老妈那么生气呢？

“你知道你范叔叔是怎么得的脑梗吗？”老妈问道。

“不知道。”余慎言摇摇头，“他身体平时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老妈神情黯然，“是被他儿子气死的！”

“他儿子？小飞？你是说关小飞？”余慎言有点儿糊涂了，“他不是大学毕业工作了吗？这家伙不一直就是个乖宝宝吗？怎么会气死了范叔叔？”

如果这番话不是老妈说的，他简直就怀疑这是胡说八道。

关小飞是什么孩子？整个“教师之家”的人都很清楚，从小到大一直都品学兼优，是众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家伙在家听话，在学校是学霸，历次考试都没有下过前三名，高考的时候虽然发挥得不好，但那考取的也是一本。幸好他的年龄小了点儿，比余慎言晚了两届，否则那也是他心中巨大的阴影。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将他爸气死？余慎言如听天方夜谭，怀疑老妈真的是在讲“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那个乖宝宝关小飞！”老妈咬着牙说道。

余慎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妈，等待着她的下文。

老妈叹息着说道：“这家伙在网上沾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借了不少高利贷。人家扬言还不上钱，将他的手剁了。你范阿姨便四处筹钱。这不，你爸这个死鬼，把咱家买房的钱搭进去了。”

“当时谁知道小飞沾染上了赌博的毛病？”老爸争辩道。

“不知道？”老妈怒了，“当时外边早有风声，你会不知道？老关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倾家荡产还完他家小飞的赌债，小飞依旧恶习不改，被活活气死的？”

老爸嗫嚅道：“当时这都是一些风言风语，谁知道是真的呀？”

“哼！不知道？不知道你就不会和我商量一下再把钱借出去？”李清竹瞪大了眼睛，怒火中烧，“我看你就是对她有……”

说到这儿，她看了儿子一眼，闭上嘴巴，呼呼地喘着粗气。

餐厅里顿时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