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氏古籍《毒医诊脉基础指法》一书中,有明确解释。人的五指均有经络行走,触感不同,所对应的脏器也不同。所以要按照对应的脏器进行加强式诊脉,双重叠加的效果,会诊察的更细致,连细枝末节都能探出。
但这也需要医者对各种脉象有高度的熟稔,不然,即便会这种诊脉手法,也诊不出特殊脉象,即便诊出特殊脉象,也不知病从何起。
而薄沁舞,二十多年埋头在毒医术数中,没有一种脉象是她不熟的,而在本家几位传人当中,也只有她把这点做的最好。
此刻,在她细心诊了一遍又一遍后,终于在太皇太后的大拇指的手太阴肺经中查出一丝异样的脉象。
这股脉象十分奇特,触之无感,有微脉之象,但每隔一刻钟会陡然生出速脉,维持五秒左右归于平静。
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医者,根本察觉不到这股速脉。但所有的病症,却全在这短暂的五秒速脉中!
薄沁舞手抚太皇太后腕间,五指交替诊脉,一步步排查各种可能的病因,在花费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是确定了最终的病因。
薄沁舞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侯明早已经撤手,正一脸嘲弄的望着她,她翻个白眼,懒得理他,起身走到郑院判身旁。
侯明悻悻哼了声,也立刻跟着起身,越过薄沁舞,率先对郑院判回禀道:“郑院判,草民已经诊出太皇太后的病因了!”
郑院判正因为找不到突破口愁眉不展,忽听侯明这样说,当即一阵欣喜道:“当真?你知道太皇太后因何昏迷不醒?”
侯明看了眼一旁的薄沁舞,一脸得意的回道:“郑院判,草民的确已经诊查清楚。”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郑院判迫不及待的问道。
侯明立刻解释:“草民诊脉所得,太皇太后是气血不充,病邪郁于里的沉脉。”
“沉脉?你确定?”
郑院判皱眉,他之前也几次为太皇太后诊脉,却并不能确定为沉脉。因为若只是沉脉,太皇太后不可能药石无医,一直昏迷不醒。
“错不了,郑院判,草民敢肯定,太皇太后之症,就是里虚之症。因为太皇太后连番遭受打击,抑郁成疾,长久沉淀,伤及脏腑心肺,才会气血不足,脉沉无力,陷入昏迷假寐之状。”
侯明说的言之凿凿,让郑院判一时也信了三分。
谁知,就在此时薄沁舞却嗤笑一声道:“简直一派胡言!若只是简单的里虚之症,其他太医怎么会诊不出来?郑院判又怎会无法确定?你真当别人都傻吗?都是白吃干饭的?”
侯明闻言,顿时面红耳赤的反驳道:“你才是一派胡言!自己诊不出病因,还敢质疑别人!太皇太后分明就是郁结五内引起的里虚之症,绝无差错!”
“倘若只是五内郁结,怎会有速脉断续间歇?若真是里虚,为何益气补血的珍品药材吃了这么多日,太皇太后却未见半丝好转?侯大夫,麻烦你给我解释解释!”
薄沁舞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反口质问。
侯明却一脸理直气壮的回道:“太皇太后未见起色,当然是药方不行,我侯家几代行医,有一副祖传秘方,专治里虚之症,只要太皇太后用我的药方,我敢保证,不日便可痊愈!”
薄沁舞看白痴一般瞥了眼侯明,讥讽道:“你怎么不说你有瑶池仙丹,死人都能吃活了?祖传秘方?哪个老祖宗留下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侯明一听气的差点跳脚。
这个兔崽子,居然敢如此蔑视他?真是岂有此理!
“好了!太皇太后病榻前岂容你们吵吵闹闹?还不闭嘴!”
郑院判正发愁,见这两人居然吵起来,气的立刻喝止两人。
薄沁舞瞥了眼侯明,转身不再理他。侯明则悻悻哼了声,也不再言语。
郑院判这才看向薄沁舞问道:“袁舞,你适才也替太皇太后诊过脉,可有所得?”
薄沁舞见郑院判问起,立刻一五一十答出。
“郑院判,我诊脉所得,太皇太后脉象奇异,微脉之中夹杂间歇速脉,绝不可能是普通里虚所致!”
“你说什么?速脉?为何我几次诊脉未曾察觉过?”
郑院判闻言却是一脸惊讶。
“微脉之象是因为太皇太后体虚气弱所致,但间歇的这个速脉才是病根所在!
这个脉象有些奇特,极不容易为人察觉,它是每隔一刻钟,间歇五息,且脉动轻浅极速,转瞬即逝!如果不是经验老道者,根本无法察觉。就算是常年行医的老大夫,也极容易忽略而去!”
薄沁舞郑重解释,可谁知她刚说完就惹来侯明一顿嘲讽。
“嗤!你就直接说,你医术高明,连郑院判诊不出来的脉象你也能轻易诊出,简直是华佗在世,仲景重生不就得了!哼,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薄沁舞冷冷扫了侯明一眼,暗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庸医!自己学艺不精还嘲笑别人,若不是宁郁保他,就凭他这两把刷子,进的了宫吗?
这会儿在这儿鱼目混珠,不就是仗着宁郁给他保驾护航吗?呸,她待会儿就揭了他的老底!
想到此,薄沁舞没再理会侯明,转而正色的看向郑院判,再次道:“郑院判,请你相信我,太皇太后绝对不是普通病症,而依我诊察所得,太皇太后这个间歇速脉的出现,是因为中了毒!”
“你说什么?中毒?”
郑院判闻言大吃一惊。
“对!”薄沁舞很肯定的点头,接着道:“正常速脉的产生,一般是高热贫血或是脏器损伤所致,但太皇太后除了昏迷,并没有这些症状出现,所以草民猜测,太皇太后是中了一种不易为人察觉的慢性毒药所致。”
“这怎么可能?太皇太后的饮食一向由贴身婢女管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又是怎么中毒的呢?”
郑院判怎么也不敢相信,太皇太后中毒一说。
“郑院判,抱歉,暂时我也不清楚太皇太后中毒的原因和途径,我需要时间来查验,才能找出真相。”
薄沁舞虽然知道下毒的是宁郁,但并不晓得她用的是哪种毒,究竟是怎么下的,书中没有明言,所以这会儿只能她亲自去查了!
好在毒这方面她擅长,相信找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听她这么说,侯明却一脸不屑的道:“我看你根本是胡言乱语故弄玄虚!其实根本是一窍不通,只想花言巧语博得信任,好为你升官发财铺路!
郑院判,你千万不要相信她,草民说的才是正确的!草民可以保证,只要用我侯家的秘方,定然能让太皇太后尽快苏醒!”
“郑院判,若按里虚之症治疗,太皇太后会不会苏醒我不知道,不出十日,暴毙的可能倒是极大!”
薄沁舞毫不示弱的回怼。
“胡说!你这黄口小儿,懂个屁?”侯明一听,当即气的爆粗口。
“你这老泼皮,怕是连屁都不懂!”薄沁舞立刻反唇相讥。
“太皇太后就是里虚之症,绝不会有错!”
“太皇太后是中毒,别欲盖弥彰了你?”
郑院判望着针尖对麦芒的两人,一时也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弦月突然掀帘走了进来,问道:“郑院判,可有结果了?太后和王爷都等着回话呢!”
“呃……”
郑院判犹豫了下,这才看了薄沁舞与侯明两人一眼,吩咐道:“你们两人跟我来!”
薄沁舞瞪了眼侯明, 率先跟随而去。侯明紧捏着拳头,也身体绷直的跟了出去。
郑院判带两人来到偏殿,见宁郁太后与轩辕奕早已经等的一脸不耐,连忙上前道:“太后,王爷,经过臣等一番诊察,太皇太后的病情已经有了突破。”
宁郁听了,一脸欣喜的与轩辕奕对视一眼,随即问道:“郑院判,可是找到病因了?”
薄沁舞瞥了眼宁郁故作一脸惊喜的模样,佩服她戏演的精湛无比,拿影后都够格了!难怪能把轩辕奕骗的团团转。
郑院判闻言却是迟疑的道:“找,是找到了。不过,现在侯大夫和袁大夫两人说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病因,臣一时也难以抉择。”
“两种病因?哪两种?”
轩辕奕眼眸中升起一抹疑虑,开口询问。
郑院判没有回答,而是一侧身对薄沁舞和侯明道:“你二人还不快将你们诊脉所得,禀告给王爷和太后?”
侯明闻言,立刻上前躬身回禀道:“太后,王爷,草民为太皇太后诊脉所得,太皇太后所得乃是里虚之症,呈沉脉之象。
只是因为长久积郁,加上太皇太后素来脾胃失调,又有结脉横生,加之肝火旺盛,阴虚内热,发散与表,才会产生昏睡假寐之状。”
轩辕奕听了侯明禀奏,却是皱起眉头,侯明所言,看似有理,可仔细斟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轩辕奕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倒是宁郁听了,连连点头道:“的确,太皇太后因太祖皇与先皇之逝连受打击,郁结于心,不免积郁成疾,茶饭不思,脾胃虚弱也确有其事。这两年哀家每月进献补汤,却总不见好,实在让哀家忧心。”
侯明闻言,立刻一脸胸有成竹的回道:“太后不必忧心,草民有家传秘方,对里虚之症有奇效,只要太后相信草民,草民必定竭尽全力将太皇太后治好!”
宁郁一听顿时大喜,道:“当真?侯大夫,你若能治好太皇太后,哀家允诺,升你为太医院副院判!”
“草民多谢太后恩典!”
侯明一听大喜过望,跪下就是叩头拜谢。
薄沁舞一阵无语。这两人演双簧呢?她再不出场刷刷存在感,又要被当炮灰了!
想至此,薄沁舞故作一脸恭谨的拱手拜道:“太后,侯大夫所言极是!只要太后按照他说的办了,草民保证太皇太后绝熬不过十天!”
说到这儿,薄沁舞抬头对上宁郁明显染上几分微讶的眼眸,嘲讽一笑道:
“若太后有心为太皇太后送终,那请便!”
宁郁闻言,脸色当即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