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门口,吴伯远远的就见着江叶熙,堆着笑脸走过来。
“见过郡主。”吴伯行礼道,“郡主是来找二姑娘的吧?”
看了一眼吴伯,江叶熙说着:“嗯,我听说遥儿解了禁足,我就想着带她去锦楼吃些好吃的,你快带我去找她。”
“唉,好。”吴伯眯笑着引着她进去。
盈兰轩里,沐遥正和沈若薇说着话呢,就听着江叶熙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遥儿!走,我们去锦楼吃好吃的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沐遥和沈若薇相视一笑,同时起身朝门口走去,正好和江叶熙撞上。
“见过郡主。”母女两以及仆人们行礼道。
见沈若薇又给自己行礼了,江叶熙赶忙把她拉起来,埋怨道:“夫人可不要再对我行礼了,折煞我了。”
沈若薇笑着,“礼不可废。”
满不在意的摆摆手,江叶熙说着:“夫人不用管这些。”话落她又看着沐遥道:“我算着日子遥儿也可以出府了,便想带她去吃好吃的。”
既然人家都特意上门来找她,自己也不能拒绝了,沐遥看了一眼沈若薇,寻求她的同意。
沈若薇是喜欢江叶熙的,自然没有阻拦,笑着道:“去玩玩也好,遥儿这半个月可是憋坏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虽然晴朗但却云层颇厚的天空,嘱咐着二人,“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看着过会儿怕是会下雨,你们少玩些时辰,别淋着雨知道吗?”
二人点头,沐遥婉转一笑,“好,知道了。”之后让湘筠收拾了一下,就与江叶熙出了门。
原本说坐车去,江叶熙又说坐车没意思,沐遥拿她没办法,带上了面纱后就与她一同走上了街。
一路上两人谈天说地的聊着,气氛到也是极好。
锦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了,菜好吃酒好喝,名气也大得不行,一进门就热闹无比。
二人说笑着去了定好的房间,推开了门走进去,江叶熙笑着把沐遥拉了坐下,对她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方才想起我要给父王买点东西,我去去就来,你先点菜啊。”
说着也不等沐遥回话,带着霜儿就走了。
沐遥觉得有些奇怪,门关上后,就见从屏风后走出一人。
湘筠被韩北吓了一跳,赶忙闪到沐遥前面,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沐遥看见韩北,又想到江叶熙那异样的行为,便明了了几分,看着那一袭玄衣的韩北,她淡声道:“小公爷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叹了一口气,韩北咬了咬自己的薄唇,望着那一张明艳的脸,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事情。
拍了拍湘筠的手,沐遥道:“你去外面守着。”
湘筠是不放心,自然不愿同意,但抵不过沐遥命令,只得不情不愿的出去,关上了门。
优雅地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一侧,沐遥那明亮的眸子看着韩北道:“坐吧。”
韩北没有动,只是站在窗前,看着沐遥,眼里有些犹豫。
轻笑一声,沐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说着:“小公爷何时也这般婆婆妈妈的了?快些说吧,要下雨了。”
此时的韩北的嘴都抿成一条线了,心里也是砰砰砰的胡乱跳着,小半会儿功夫后,他终是开了口。
也随着他的话,沐遥神色骤变,手里提着的茶壶突然落在了地上,溅起的茶水染黄了她雪白的衣服、绣鞋,灼热之感袭来,但她好似感觉不到一般。
这一说,便是一个时辰,韩北一直是注意着沐遥的,他能看见从一进屋她眼里还明亮着的神彩逐渐变得黯淡,直至现在面如死水一样沉寂,他心疼不已,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她。
随后,又从地上拿出厚厚的一沓信件放在沐遥面前,韩北有些不忍心地说着:“这个是留给你的,你带回去慢慢看,我先走了。”说着他便往小窗翻出去。
“等等。”沐遥喊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她的话止住了韩北的动作,他就这么蹲在窗子上,转过头温柔看着她,“怎么了?”
他语气柔和,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抬起头,沐遥冲着他笑笑,“谢谢你。”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要不是他,她恐怕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韩北摇了摇头,忍了一会儿后他道:“你不用谢我,日后若有什么事情,你便派人来寻我,只要你开口,刀山火海我也替你闯!”
他说的无比认真,沐遥心里也是感动的,浅浅一笑,她看着他和婉的道:“好。”
她虽然是笑着,但眼中的苦涩却是实实在在的刺痛了韩北,敛下眼中的神色,他往下一跳没了踪影,空气也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沐遥静静地坐着,呆呆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沓厚厚的信件,一盏茶的时间后她才拿起书信,慢慢打开一封一封的仔细阅读,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一看,便到了黄昏,仔细的把这百十封信件整理好,沐遥打开了房门。
湘筠在外面等的着急,但又不敢进去打扰,这番主子终于出来了,却是一副沉郁悲伤的样子,湘筠更是害怕了,她急切地问着:“姑娘,怎么了?可是被欺负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个小公爷又是这么霸道的性子,她生怕姑娘被欺负了去。
沐遥把抱着的包袱递给湘筠,也不看她,无比疲惫地道:“走吧。”
湘筠那里见过沐遥这副样子,就好像是天塌了一样,咬了咬嘴唇,忍下了想要说的话,跟着沐遥一直走。
楼中的人们开心的笑着,吵着,沐遥就这么穿梭在他们之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让她和这一座酒楼的欢乐格格不入,就好像是被整个空间孤立了一般。
湘筠就这么跟在沐遥的后面,鼻子一酸,今日姑娘的背影,怎会如此孤寂绝望。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天色也有些暗了。沐遥看了看那阴沉的天,天空中雷云滚滚,像是在酝酿着一个可以劈开山河的惊雷一样,这时湘筠也给沐遥撑起了伞,沐遥也收回视线,二人就这么走在这无人的街上。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点在伞面上跳跃着,让这把大伞有些支撑不住,好像下一刻就要散架了一样,雨点溅起水花还把她们的衣裙都打湿了,一阵冷风吹来,湘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后面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尖锐刺耳的男声。
“快些让开,不长眼的东西,碍了千岁爷的车了!”
沐遥淡淡回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无比奢华又宽敞的马车,这车几乎是普通马车的一倍大了。
金丝楠木为车身,最华贵的玲珑缎为帘,车的四个角分别挂上了一串鸽子蛋大小无比名贵的红宝石,车顶还装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拉车的四匹马也是那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
就这么一辆价值千金的车,如今却被行在雨中,看着都有些心肉疼。
傅译禾今天的排场倒是大,马车的两边分别站着六七个暗红色衣服的小太监,车的后面还跟着莫约二十多名身着金甲,腰佩宝剑,面容坚毅的侍卫,雨不断地击打在他们身上,但好像他们都感觉不到一样,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沐遥是认得这金甲的,他们是皇城的禁军,专门护卫皇帝的安全,但不知为何今日会大批的护送着傅译禾。
不过她现在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略略福身往一侧让开,待马车离自己远了些后,她才慢慢走着。
不过马车没有就此越驶越远,大概走出个几百米后,它再次停了下来,从车中缓缓走下一人。
沐遥直直的向前走,湘筠比她要矮些,抬着的伞遮住了她前面的视野,让她只能看着地下,就这么走着走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绣四爪蟒的鞋。
“放肆!见到千岁爷还不跪下!”
这声音沐遥记得,是常在。
湘筠听见千岁爷三个字就已经是被吓的腿软,哆嗦一下,往后撤出一步,地面湿滑,她就这么一屁股摔在地上,一时间伞也飞了,怀里被布包裹的信件也飞了出去四散到地上。
闯了大祸,湘筠小脸刷的就白了,也顾不得大雨,她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沐遥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一提裙摆跪在地上。
“拜见千岁爷,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千岁爷,臣女自当带回去好好管教,还望千岁爷恕罪。”她声音清冷,令人听不出悲喜,就这么跪着等着傅译禾的回话,任由雨水击打着她。
而傅译禾显然对散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的信件更感兴趣,低下头看着落在自己脚下的已经被浸湿字迹都模糊了的信件,念着。
“母亲、遥儿亲启。”
依旧是那好听却冰冷的声音,他一个一个字清晰的念出的话却是让沐遥心中钝痛不已。
“本督记得你还有一个亲哥哥,听说五年都没消息……”话落他那双凤眼扫过地上那少说百封信,嘴角一勾,说出了一句极其残忍的话。
“这么多信一次全到你手里,他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