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长修三岁便被封了太子,按说这世上除了那天地君亲师,他便没再向人低头的时候。
可是喻长修发现自己这颗心永远有些不知足。
自己的兄弟不长进,他觉着还不如那寻常百姓家的兄弟守望相助来得暖心。自己的兄弟太长进,又未免觉得他们怕是要拉他这个太子下了位置,自己上去坐一坐。
从这点上看还真是父子一脉相承,皇上其实也是如此,但是奈何他的兄弟们大抵都早早去见了先帝,剩下的姊妹都能“物尽其用”,皇上才是如今这么个和蔼的样子。
可是太子不同,他那前前后后可有不少个兄弟呢。在没有真的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怕是一日难得安宁。
可若要说太子最烦谁,那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喻长陵了!
自己的亲儿子不去疼不去宠,去宠个傻子!喻长修觉得自己的父皇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喻长修手上了!
关键是喻长陵惹下的烂摊子,还得他来去收拾!
眼下听说那喻长陵跟着他那未婚妻一道犯傻跑大理寺里头去住,他自然是乐得在一边看笑话。
皇上最近还为了那国书的事情不想见喻长陵,自然是这事情传不到皇上耳朵里头去。喻长修自然是乐得装作不知,只恨不得喻长陵跟着那穆紫在牢里住到今年中秋不得不进宫才开心呢。
他心里越是开心,找旁人麻烦的劲头倒是愈发足了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没了喻长陵这么个最大的靶子,喻长修那几位兄弟可就是遭了灾。
“长临啊,你说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瑞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嘴里都是苦的,“我这在礼部做的好端端的,招他了?你这旁观者清,给我参谋参谋?”
瑞王身材圆润,自小就养得好,这心宽体胖,嘴上自然是没个数。
他说的是让喻长临给他参谋参谋,却不成想一句话可真是戳到了喻长临的肺管子。
喻长临可不就是到现在还没入朝领职,只能当个旁观者么。
固然是娴妃受宠,侍寝的次数还能牢牢压住皇后一头,可是再受宠也是没个用处。家里唯一在朝的大伯也不过是在南方领个织造的位置。油水足是足,可是对喻长临能够有个什么用?
外头只看见贤妃受宠,就觉得景王这个儿子自然也跟着沾光。
焉知娴妃受宠是不是因为皇帝放心宠她。
喻长临有时候恨不得和这瑞王换一换,德妃不受宠,可人家有个势大的母族,由着他当个傻子呢。
“三皇兄你这可就问错人了。”喻长临叹了口气,“上次我被太子训斥了,这会还没缓过来呢。”
“哎呀,瞧我。”瑞王顿时就记起了,拍了拍脑袋,“你上次可是丢大人了。”
喻长临不语,脸上看着有些苦涩。
“瑞王表哥。”尚流笑眯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又是说什么呢,怎么就不能够听你说句好听的?”
尚流一把搭上了喻长临的肩,对着瑞王挑挑眉。
喻长临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有些不满尚流的姿势不雅,可转念一想,人家这才是真心护着自己呢。
“你来干什么?你早上什么时候早起过了?”瑞王要说真傻也不傻,这会倒是没搭尚流的腔,而是疑惑的看了看天色,“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这找景王表哥赴宴呢。”尚流抽了抽鼻子,“上次可把我吓得不轻,特地准备开个宴给我和景王表哥压惊呢。”
“我一个哪成,平日母亲都夸景王表哥老实,我这找个一道的,她也乐得花银子不是。”尚流笑容肆意。
喻长临心头却是一跳,不由得划过一丝不安来:“何必用得着康平姑母破费,你压你自己的惊就是了。”
“那可不成!”尚流揽紧了喻长临,“那日的事情,咱们走运全去找那穆小姐的麻烦去了,可你想想咱们俩个……”
他的话没说完,就忙被喻长临打断了。
喻长临觉得自己心头血都快喷出来了!千防万防,怎么独独忘了眼下这一出!
“我和尚流还有些事情,三皇兄,我便先走了。”喻长陵脸色有些难看的笑了笑,赶紧岔开了话题,拉着尚流便走了。
瑞王摸了摸下巴,见着喻长临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他摇了摇头,转身正准备去找自家母妃,便看见那廊柱下站着的一个人。
瑞王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顿时扩大:
“太子哥!”
他可算是知道该怎么着让太子不针对他了!
大理寺监牢。
任外头风起云涌,大理寺监牢似乎还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进来的人都下意识的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穆瑶瑶看着监牢内的穆紫,抿抿唇,觉得自己刚进来的那点嫌弃都散了不少。
“姐姐受苦了。”她殷殷的开了口,眼里满是关心,“祖母挂心姐姐,在床上生着病呢。母亲和两位堂姐也忙着侍疾,唯有我便来看看姐姐。”
她见穆紫背对着她,只当是她无脸见人,语气更加沉痛了几分:“姐姐确实是任性了些,若是早早随着爹爹的想法,又何至于受今日这灾祸?”
“我知道姐姐与江家数年未见,心里只记着江家那点好呢,可再好姐姐不也在这儿了?”穆瑶瑶手扶上栅栏,叹了口气,“咱们姊妹俩便是再歪缠,我也不想看着姐姐如此的。”
她呀,只想看着穆紫一辈子都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什么好的都让她得了去。
穆瑶瑶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感慨:“我担心姐姐在牢里吃不好住不好,特地带了些被褥糕点来。”
被褥是那丝质的,放地上就得勾出个线来。糕点是酸的甜的,吃了便想饮水,这牢里还能给她置个地如厕不成?
穆瑶瑶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
她话音刚落,穆紫才仿佛回过神来,慢慢转过身看向穆瑶瑶。
小小的监牢里头就只有一扇可以勉强透气,见着光亮的窗户。
那窗户里头透出光,照在穆紫身上,给她的脸打出浓浓的阴影来,一时间穆瑶瑶也看不清穆紫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你,是在和我说话?”穆紫慢吞吞的开了口,对着穆瑶瑶一笑,“妹妹苦心,我明白了,下次劳烦带双份来呢,我这牢里还有位一道住的呢。”
一道住的?
穆瑶瑶瞳孔一缩,看着除了穆紫空无一人的牢房,突然后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