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不觉已上三竿，像是金陵城这般大的地方，这会儿早已是行人如织。沈淮摸了摸身上单薄的白色内裳有种被人剥光了的感觉，直把身旁傻笑的裸……前男人恨的牙根痒痒。

“兄长！兄长！”

裹着沈淮的外衣，前男人咧嘴一笑，目光清澈如水加上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虽衣衫不算整齐却竟有几分的吸引眼球，注意到身旁经过大姑娘小媳妇的热络目光，沈淮心里的不爽感觉顿时更加强烈了几分。

“谁是你兄长了？可别……”

正要骂上几句，沈淮却忽地想起刚刚自家这位弟弟已经在老大杨峥那边报了备，如果真的不认他，这傻子放出去惹了事保不齐都会算在他的头上，心中无奈涌起一阵气馁。

“谁是你兄长？可别认错了，除了哥哥我之外还能有谁！？”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沈淮甩开膀子咬着后槽牙，狠狠的将手掌拍在这个便宜弟弟的肩膀上想要出口恶气，不想一掌拍下去却好像拍在了铁块上一样，整个手掌麻了一片，片刻后就是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兄长！兄长！”

眼见沈淮脸色忽然变得极差，倒抽凉气的样子甚至面容都有几分的扭曲，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是一阵青的，一时间就好像走马灯一样变幻莫测，连刚刚还算挺直的腰杆都弯了下去。

便宜弟弟单纯的脸上当即露出担心的模样，他看了看沈淮那红肿的犹如熊掌的手，一把将其拉住，似乎想要放在眼前仔细检查一下，这动作拉扯之下让沈淮更觉钻心的疼痛难当，当下不管不顾的抱怨起来：

“兄长兄长，这下真真被你害成了熊掌了。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我堂堂金陵第一无恶不作锦衣卫小旗街头美霸王究竟做了什么孽啊，怎生就落在你这憨货的手里倒了血霉……诶？”

话还没说完，沈淮却察觉到了不对，他低头看去，刚刚还疼的钻心明显断了骨头肿成熊掌的手这会儿竟然不疼了。入眼的手掌白皙的掌纹都清晰可见，不肿不胀不红不紫，哪里有刚刚熊掌似的模样。这让他觉得有些诧异，不觉的舒展抓合了几下五指，还放在面前细细查看并与另一只手做做对比，末了却得出了一个结论：“娘咧，怎的还忽然白嫩了许多？”

手掌不知怎地又好了起来，沈淮顿觉刚刚对这个便宜弟弟的辱骂有些尴尬，他挠挠头看着那依旧傻笑着的憨货，却被他也逗笑了，摇了摇头，沈淮想了一想：“你这憨货既然在杨大人那都报了备，小爷又怕你傻兮兮的在街上被人骗，今天就收了你当个跟班，嗯~~，估计你这傻样也记不得自己是谁了，既是因为那个蛋才栽在你手里的，从今天起你就叫做沈旦吧。”

“沈旦？沈旦。”

沈旦笑着指了指自己，似乎意会了那是他的名字。这让沈淮忍不住又是失笑：“这憨货也不是很傻嘛。”

却不想他又一次的指向了沈淮：“兄长！”

“我叫沈淮，你就……叫我淮哥就行，别老是熊掌熊掌的，凭的觉得晦气。”沈淮说着本能的还要拍拍对方的肩膀，却再次想起刚刚作死的一幕，手上一哆嗦顿时好像触摸珍贵玉器一般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他轻轻摸了摸沈旦的肩膀眼见手没有事，才又咧嘴笑了起来：“嘿，兄弟。这都折腾一个上午了，想必你是饿了，本来想回去……算了，且不说那些奶奶的黑暗料理，哥这就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去，走着！”

“好吃的，好吃的。淮哥，走着！”

沈旦闻言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拉扯着沈淮险些把他拉的一个踉跄。眼见这憨货如此开心，沈淮气极反笑指了指他：“听到吃东西连话都说的多了。你个憨货哪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跟着，懂吗？”

“嗯嗯，跟着跟着。”沈旦用力点点头放慢速度在身后跟上了沈淮的脚步，却并没察觉沈淮脸上露出的一抹奸笑。

“嘿，打不得丢不得，小爷还整治不得你了不成。且让你尝尝那松花蛋就馒头的滋味，看我不恶心死你！”

而他却也未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沈旦的双耳此时却正在神奇的迅速收集着周遭的讯息，方圆数百来米的范围之内无论是小商贩的叫卖，大姑娘小媳妇的私语，老头老太太的杀价还是汉子们的骂骂咧咧，酒馆中迎来送往的吆喝，无数的话语汇聚在一起传入了沈旦的耳中并在脑海里快速的汇总分析着，几乎眨眼间便让他学会了不少非常接地气的语言。

顺合居，金陵城里若说什么酒楼华贵气派或许顺合居绝对是排不上号的，但要说菜品物美价廉它却肯定要算的上是第一号，是平民百姓请客吃饭的不二首选。这里的老板据说是京城某家大酒楼主厨的徒弟，本就是金陵人，在师父那出师后攒了些钱来到此处开了这家小酒楼。

若论及山珍海味顺合居是绝对没有的，却绝对是饱尝了奶奶黑暗料理又家道中落的沈淮偶尔打牙祭的好地方。

才入了顺合居那标准的二层木楼，远远的伙计就腆着笑脸迎了上来：“呦，这不是沈小旗沈大爷吗？快请坐，请爷上坐~”

沈淮斜睨了他那削瘦的脸庞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按下了好奇四处打量的沈旦，阴阳怪气的夹着嗓子：“平日里可没见你小子这般逢迎，今儿个是中邪了？”

小二迎来送往自然脸皮厚实的很，闻言不动声色，笑意反是更盛：“哪里哪里，沈爷今日为民除害捉拿江洋大盗的英姿小的恰好得见，心中甚是感佩，哪敢心存不敬啊。”

“呃……”沈淮听了小二的奉承心中不喜，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街头美霸王平日里可以说的上是金陵一害。损人利己的事情要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是也要干得。跟一群损友呼朋引伴为祸乡里，是个标准的大祸不闯小祸不断的主儿，最是怕干了正事引起上面重视没办法再摸鱼翘班去偷鸡摸狗，今天这事儿虽说指挥使大人给了赏钱，但怎么听怎么不像自己的风格，弄的小二明明是在夸他，沈淮却怎么都觉得犹如指着他鼻子在骂。

他干咳一声掩饰心中不爽，挺了挺胸膛：“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既然看着了也该知道，小爷现在不算差钱，有好吃好喝的赶快端上来。”

“得了，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小二说着就要转身唱菜名，沈淮却猛的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他，只把小二吓了一跳。他看了眼自己这个便宜兄弟沈旦，嘴角不禁挂着几分的坏笑凑到小二耳边吩咐：

“上菜上酒就上我一个的就成，知道吗？”

“一，一个？”小二狐疑的看着眼前傻笑着的帅小子：“那这位爷呢？”

“他啊，隆重介绍一下，他是我弟弟沈旦。”沈淮笑眯眯的仿若一只偷油得逞的耗子伸手指了指沈旦。

沈旦见小二看过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小二哥，幸会幸会。”

“咦？”耳听得沈旦那一口流利的金陵腔，沈淮当即被吓了一跳，他警惕的看了眼沈旦，摸着下巴忍不住心中疑云顿生：

“这厮刚刚还只会傻兮兮的熊掌熊掌的叫唤，这会儿怎的会说话了？莫不是一直在装傻，扮猪吃虎想要阴小爷？不管，反正要恶心死他，且试一试，若真是装的，小爷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笃定，他对小二再次吩咐：“我这兄弟不喜吃那些大鱼大肉，更不喜饮酒。他就喜欢吃馒头夹上松花蛋，还不粘酱醋葱姜那种。你啊去你门口那个卖蛋的冯大那且帮忙买十个过来，就要那种溏心流汁臭烘烘的最好，我这兄弟最喜欢那种。”

“啊？干用馒头夹着松花吃？那得多腻多恶心啊？”小二脑海中浮现出眼前的帅小哥吃着馒头夹松花，满口黑浆手上都是的样子，鼻腔里一下子好像涌入了十倍的松花气味，立时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松花蛋这东西是佐酒的绝妙之物，乃是用密陀僧、石灰等物制成泥浆包裹鸭蛋制成，所以本身就带着一股扑鼻的怪味。但姜醋的味道却可以遮掩那股怪味并且增加其自身的香气，因而食客往往以姜醋等调料佐之搭配食用，即便用松花来配凉菜也不能避免。但若是干吃松花，即便是小二迎来送往的客人足有几千之数，也从未见过。

他怀疑的看了眼沈淮，又看了看目光清澈的沈旦，心中总觉得这样英俊的后生怎么也不像这么重口味的人。他小声嘟囔一声正要再问问，却被沈淮用力一拍后背给推了出去：“我掏钱我说了算，快去快去。这么磨蹭磨叽一天才能迎几个客人？你们东家请你可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见小二磨蹭着终于走了，沈淮的脸上立刻好似变脸一样堆满了笑容，伸手又要去习惯的拍沈旦肩膀，却又在关键时刻变成了如掸尘似的轻抚。

“嘿，我是你兄长，你是我弟弟，沈旦，为兄不会害你。这请客就要请特色之物，今天就让你吃吃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管吃管饱，你啊~就咧开腮帮子，甩开后槽牙尽情的吃个痛快吧。”

脸上虽然在笑着，沈淮的脑海里却也控制不住的勾勒出沈旦吃的满口黑色流浆的样子，顿时把他恶心的就是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