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秦无忌拿起桌面上的毛巾，缓缓的蹲下身子，细心，认真的为石承渝擦去鞋子上的灰尘，动作干净利落。
客人们都是摇头叹息，心里有些暗恨。
秦四儿啊秦四儿，如果要跟石承渝硬到底，就算死了，你也是条汉子。
现在这算什么，我们都跟着丢人啊！
周君凝也是叹息，但是那些门生却开心了。
“快点，这里也擦干净点，便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龟奴！”
“你长长记性，只要读书人在，这个国家就是这个制度，改不了！”
“哈哈，说了那么多废话，不还是低头擦鞋？”
石承渝志得意满，秦无忌却没有抬头：“你们觉得，我是向石承渝低头了吗？”
众人都是不解，这不说的是废话吗，你还蹲着呢！
秦无忌摇摇头，继续说道：“不是，我不是向石承渝低头，只是向生活低了头，十两银子，够我一年的开销。”
生活！
他居然向生活低了头！！！
包厢当中，青衣小妞果断站起，她的眼圈都是微红。
想当初，秦无忌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如今，居然为了区区的十两银子，秦无忌就要低头给人擦鞋……
她心里莫名的复杂！
听到他的这番话，所有客人都肃然起敬！
我不是向石承渝低头，只是向生活低了头，这话说的太好了，太对了！
寻常的客人，谁不是处处向生活低头！
秦无忌这话，算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啊！
人群中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他好奇的问道：“爹，为什么那个哥哥要蹲在地上，给那位大人擦鞋啊？”
他爹是看样子是一位商贾，声音哽咽的说道：“吉祥乖，那位哥哥是向生活低了头，我们感同身受……读书人，读书人啊，呵呵。”
商贾的话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周君凝看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梅园学馆的名声会受损，她起身：“石承渝，已经够了，让秦四儿离开，咱们……”
duang、duang、duang！
周君凝的话音都未落，楼下忽然传来声声锣响，青衣小妞寒毛倒立！
所有人都朝着楼下看去。
这里本就是鮀伶江边，在临江酒馆这头，有一座龙王庙，年久失修。
大街上，走来一群穿着红色衣衫的壮汉，他们抬着一人多高的雕像，雕像下半身穿着红衣，看着有点像观音菩萨，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
前面的人大肆的敲锣，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千里一怒，红莲灿世！红莲娘娘显灵普度众生，江都百姓俱都出来，出来看啊！！”
临江酒馆掌柜的满是尊敬：“是红莲教！”
听到红莲教的名字，整个酒馆都是生出肃然，七嘴八舌。
“红莲教可了不得，听说全国各地都是他们的分堂，威名日隆！”
“咱们江都这里就有一个分堂，堂主叫刘大锤，是身高七尺，长满胸毛的大汉，手使两把铜锤，实在是可怕！”
“怕什么啊，刘大锤就是长得凶恶，但他的为人还是不错的！”
秦无忌对任何的宗教都没什么好感。
无非是大周朝人思想单纯，利用宗教麻痹他们的神经，然后达到自己的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这种事，看看也就行了。
秦无忌虽是这么认为，但红莲教众可不是这么觉得。
来到龙王庙前，将红莲娘娘放在地上，一阵紧密的锣响，敲得人心浮意乱。
锣声毕，为首的红莲教众恭敬的给红莲娘娘跪在地上，领着众人跪下磕头。
他们双掌外翻，好似是承接着红莲娘娘的足部，然后紧握，双手合十，放回了自己的心窝。
等一切礼节完毕，为首教众喊道：“红莲娘娘法力无边，现身救助人间疾苦，现进行祈福仪式，跟我朝拜！”
所有教众当即大声念诵：“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普愿尽法界，沉溺诸有情。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南无大愿红莲菩萨、南无大愿红莲菩萨、南无大愿红莲菩萨！”
别说，整的真挺像那么回事。
在君权神授的年代，就算不相信红莲娘娘，有些人心里也是划魂儿。
干脆，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有人都跪下跟着教众祈福，甚至连临江酒馆也不例外。
祈福的仪式结束，为首教众这才站起身子，走到了红莲娘娘身侧。
他对着红莲娘娘拜了拜，伸手揭开娘娘身上的红衣。
秦无忌就注意到，这尊红莲娘娘，有点奇怪。
雕像不知道是不是白玉塑造，通体洁白，但在下半身，也就是人的膝盖往下，却带着泥土，好像她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
为首教众站在高处，说话的声音极大：“江都城的各位家乡父老，我是红莲娘娘的教众，我叫贺春堂！今天，我冒着杀头的风险，在这里和大家说说加入红莲教的好处，以及宣传红莲娘娘的大愿之力！”
贺春堂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说不定捕快就快来了。
他也没有耽误，开门见山：“只要你们肯加入红莲，就能达到‘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地步，再也不用受到朝廷的压迫！”
众多穷苦百姓俱都叩拜。
对于他们来说，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这十个字便足够了。
贺春堂指着红莲娘娘下方的新泥，又大声的吆喝：“各位父老请看，红莲娘娘从泥土当中日长五寸，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因果不虚！看，看，红莲娘娘动了，又动了！！”
在贺春堂的提醒下，所有百姓都朝着红莲娘娘的脚下看去。
耳旁锣声响动，红莲娘娘周围站着四个教众，他们好像魔怔了一般，在那里手舞足蹈的乱跳，好像是进行着某种仪式。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泥土翻滚，红莲娘娘缓缓上升，居然真的上涨了一小截！
至少上升了三寸！
我的天啊，红莲娘娘居然是真的！
那些愚昧的百姓纷纷跪下：“红莲娘娘显灵了，娘娘显灵了……呜呜！”
红莲娘娘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升高了三寸，放在这个时代，那是了得的事情？
可了不得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