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柳姨娘身上常年熏着些从青楼女子那讨来的秘方香薰,平时熏在身上,香气怡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些魅惑,很是勾人。
可万万没想到,宋昭荣一番话简直杀人诛心,宋义闻着怀里柳姨娘的香味,总觉得这浓郁的香味像是要掩盖什么奇怪的味道一般。
宋义竭力控制自己不去依着宋昭荣的话多想,可柳姨娘刷恭桶的样子,和下午宋昭淑刷恭桶的模样就像是鬼魅幻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恭桶又脏又臭……
哕……
宋义干呕了一声,脸都白了,顿时一把推开了柳姨娘,柳姨娘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屁股蹲,宋昭淑被柳姨娘抱着,也跟着滚了一圈,两人齐整的发鬓瞬间变得乱糟糟的。
“老爷……”
“爹爹……”
柳姨娘和宋昭淑顿时脸色一变,异口同声的喊道,宋义听到这往日让他无比喜欢的娇声软语,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撇开头看都不看母女俩一眼。
他怕一看到她们,就想哕……
但是到底是宠了两年的女儿,宋义虽然不想再看宋昭淑,却还是强忍着,硬着头皮帮宋昭淑出头。
“她们以前是过了几年苦日子,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接到府里来了,那就是跟你同一个父亲的亲妹妹,也是宋府的世家小姐,你怎么能让她去做那般污秽的事呢?”
语气虽然还是很不爽快,但言辞间却忍不住放软了。
宋昭荣闻言,却是一扁嘴,露出几分委屈来,带着哭腔道。
“爹爹,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还不是妹妹带我去柴房烤雀儿,结果害得我不小心被烫伤了,她很是内疚,非要给我祈福道歉。
我都说不要了,我又不曾怪她分毫,可妹妹却执意如此,结果我让她绣一副字,她也不会,让她抄经书,她也不会,我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挑出妹妹这唯一一点长处来,让她能做点事,弥补心里的愧疚。
却也没想到,妹妹一边说要给我道歉,一边却又来您这告黑状,可真是冤死我得了!”
宋昭淑听了这话,倏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可偏偏她想了想,宋昭荣还真是没说谎,但这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味啊。
宋义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茬,他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了这么多年,要看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实在是太容易了,看宋昭淑的反应,恐怕宋昭淑还真如宋昭荣所说。
一时间宋义是又气又反胃,他原本心里的恶心已经下去了一些,结果听了这话,又想起来自己最疼最宠的女儿,是个一无所长的废物,唯一拿的出手的绝活,竟是刷恭桶……
真是一言难尽。
宋义说到底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脑子一转顿时想到,未来他若是想攀上高枝,恐怕还得靠他的嫡女才行。
宋昭淑……实在是拿不出手。
一时间看向宋昭荣的目光柔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柳姨娘一看这宋昭荣,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话,却是打蛇打七寸,寸寸都击在她和宋昭淑的死穴上。
将她们母女俩最上不了台面的老底,翻了个干干净净。
柳氏不由得惊恐又惊愕地看向宋昭荣,这个没有什么脑子好骗又好哄的小丫头,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实在是难缠!
可今天决计是不可能从宋昭荣这讨回什么“公道”了。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宋义因为宋昭荣的话,厌弃了她们母女俩。
柳姨娘脑子灵,思绪转得飞快,赶紧补救道,“老爷,是我太心疼淑儿了,才一时心急,却没想到惹出这许多误会,都是我不好。我和淑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多亏了有老爷,我们才能有今日,老爷就是我们的天,所以,一受欺负,妾身就忍不住来求老爷庇佑了……”
不得不说,柳姨娘太懂男人了,此刻眼中窝了一颗盈盈的泪光,我见犹怜的抬头,满是崇敬崇拜的姿态,给男人满满的征服感和成就感。
白氏是将门之女,听到柳姨娘这弱柳扶风,摇尾乞怜的话,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宋昭荣也是被油腻的够呛。
但是宋义却享受得很,白氏刚硬强势,平时从不撒娇,更不可能依赖他。
柳姨娘这种全心全意,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的表情,极大的取悦了宋义,宋义心里的恶心已经被冲淡了几分。
他竟也怜爱的摸了摸柳姨娘的脸,“我自当是会护着你的……”
然而,宋义的话还没说完,宋昭荣却对母亲身旁的丫鬟翡翠喝道,“来人,给柳姨娘掌嘴!”
翡翠一愣,但是既然宋昭荣发话了,加之她早就想打柳姨娘了,哪里可能留手,当即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武将家自小培养出来的贴身丫鬟,那都是有几分拳脚功夫的,这一下直把柳姨娘的脸都给打歪了,一颗牙混着血水喷涌而出。
柳姨娘都被这一下打傻了,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满目金星,竟是傻呆呆的坐在地上,连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宋义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也吓得抖了一下,这力道,幸好他及时收回手,否则在他摸柳姨娘脸的时候,恐怕他的手都得被打折了。
还是宋昭淑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在了柳姨娘面前,小脸哭得通红,眼泪汪汪地问,“姐姐,你为何打我母亲?”
“母亲?你管谁叫母亲?”
宋昭荣却是生气的皱了皱小眉头,冷声呵斥。
“难怪这柳姨娘这么没规律,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攀咬我娘亲呢,还拐弯抹角说我娘亲欺负你们。
原来平日里,你都喊她母亲?那柳姨娘是不是也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尚书府的女主人了,才如此嚣张?
既是如此,翡翠,继续掌嘴,好好教教柳姨娘做下人的规矩,不到百下不许停!”
“是!”翡翠得令,险些笑出声来,暗道小姐真是机敏过人。
有了打人的名目,那手掌一下比一下更重,更快,端的是用了喝奶的力气。
不到十下,柳姨娘的一张脸,就已经肿得比猪头还高了,连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都被肿起来的脸颊肉挤成了一条缝。
“住手!翡翠你敢!”宋义急了,怒喝一声。
翡翠僵硬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
结果宋昭荣却及时开口了,娇声娇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容雍华贵的气度。
“不许停,我说了,不到百下不许停!姨娘翻了天也只能是姨娘,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罢了。
这个府里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我娘!
再有人胆敢逾矩,胆敢随意攀咬,这就是下场。
今天谁都别想求情,否则自己去掂一掂镇国公家的分量,吃不吃罪的起!”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心劝说的宋义,瞬间就绿着一张脸,哑了声。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宋昭荣扣的名头是不守规矩,攀咬主母,而且也没有冤枉了柳氏,这两年柳氏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不成样子,都气病白氏几次了。
以前白氏上来就是一顿打,宋义多少还有理由拦,可现今宋昭荣先是就事论事理论一番,又逮着柳姨娘言语里的错漏不放,打蛇上棍,狠咬一口,偏偏还理直气壮。
他若拦了,便是宠妾灭妻。
况且要是真惹恼了白氏,白氏把柳氏和他的所作所为,一语告到娘家,那凶悍的白家人到时连他宋义一起迁怒,那他便完了。
宋义不过区区正三品尚书,在白老太爷正一品镇国将军面前,真是不够看。
想明白其中利弊,宋义看着已然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样貌的柳姨娘,心里那点残存的心疼也都消失了,只觉得柳姨娘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宋义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上喝茶,对堂下哭哭啼啼的宋昭淑,和鲜血口水止不住,疼得醒过来又晕过去的柳姨娘,视而不见。
好一个情深如许!
宋昭荣简直恨不得给宋义颁发一个薄情寡义的牌匾,好叫众人看清楚他的本性。
她又猛地想起前世宋义对她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