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相宜把一封休书放到了驸马的面前。
“你要自由,我给你,你走吧。”
凉薄的声音没有一丝挽留,让公主府里的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驸马可是当年长公主求着皇上赐婚来的。
驸马三拒,公主三求。
成婚之后,驸马爷一直要和长公主和离,这都六年了,但是长公主完全没有松口。
眼下,长公主竟然同意了。
时清川瞧着眼前的休书,却伸手推了回去:“公主说笑了,臣一日是公主的夫君,那么日日都是公主的夫君,这休书臣不接。”
而那些丫鬟听到自家驸马爷这话,心中又是一震。
这完全就是双重震惊。
六年了,驸马爷说了多少次和离,长公主都拒绝了。
今日长公主忽然像是想通了一般,给了驸马爷休书。
驸马爷却不接了。
樊相宜转头看向了时清川,时清川也回看向了樊相宜。
两人视线交接,自然是知晓对方心思。
异姓王叶成惟回京了。
这就是长公主樊相宜忽然愿意和时清川和离的原因。
然,时清川自然是不会让这六年的苦白白受了的。
“驸马今日不愿意接,不代表明日不愿意,这休书本公主就放在这里,若是驸马想通了,那么就请自便。”樊相宜的手指敲着桌面,说完这话,直接起身离开。
好似这六年的感情,都不存在一般。
樊相宜走出厅堂,伸手摁了摁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这六年,她确实框住了时清川六年,也框住了自己六年。
他们本就不合适。
当年是她强行把时清川绑在了自己的身边。
现在,她还他自由。
时清川坐在椅子上,看着走出厅堂的樊相宜的背影,目光微微黯淡,随后视线微转,落到了那封休书上。
六年,一个人能有几个六年?
跟在樊相宜身边的丫鬟红瑾只觉得自家公主是不是被驸马的冷漠伤透了,竟然会给驸马休书。
“公主,您这是认真的吗?如今驸马态度好不容易软化了一些,您怎么能给驸马休书?”红瑾一脸担忧的看着面前的樊相宜,心中全是担忧。
怎么说自家公主大人当年为了驸马可是做过轰动全国的事情。
那个时候公主站在皇城之上,堵了驸马的去路,手中拿着赐婚圣旨。
嚣张至极,不可一世。
当然,在世人的眼中。
樊相宜不过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皇家公主罢了。
她是用时清川全家人的性命威逼时清川入赘公主府的。
樊相宜听着红瑾的的询问,脚步慢了下来。
“可还记得本宫当年为何要时清川当驸马的原因?”樊相宜问红瑾。
红瑾十三岁就跟着她,如今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对于当年的事情,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可宸王不是.....”红瑾只说了一半,并没有再继续。
她心知自家长公主当年是心悦的人并不是时清川,而是那异姓王叶成惟。
叶成惟年长樊相宜四岁。
那个时候的叶成惟已经是京城小姐们少女怀春的对象。
整个京城,想要嫁给叶成惟的人,多不胜数。
当然。
谁都争不过樊相宜。
她让自己的父皇下旨赐婚。
谁知道叶成惟却说自己早已经有心悦之人。
甚至为了不娶樊相宜,自愿去镇守南疆。
十年未归。
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樊相宜哪里受得这种委屈。
就在樊相宜十五岁初见时清川之后。
之前还嚷嚷着非叶成惟不嫁的樊相宜,却要先皇赐婚于她和时清川。
不巧突逢先皇忽然病重,药石无灵。
一直无法无天的樊相宜这才乖巧下来。
三年出孝后,樊相宜一母同胞的弟弟登上皇位。
而她也被封为宁德长公主。
可樊相宜的性格,却和她的封号格格不入。
她本就不是一个性静有德的女子。
十八岁的樊相宜一出孝,就让当今圣上给她和时清川赐婚。
时家不过五品官员,在这京城中算不得什么权贵。
却养出了一个性烈的时清川来。
樊相宜三求,时思量三拒。
虽然众人皆知是她樊相宜逼迫,可那时家本就有心攀附。
时清川的娘亲再来过一次长公主府回去之后,就拿银簪戳脖逼迫时清川入赘公主府。
入府六年,两人从未同床共枕过。
用红瑾的话来说。
樊相宜就是找了个消解相思之苦的花瓶回来放着。
回想至此,樊相宜看向了天空,轻叹一声。
“驸马本是英才,是我这公主府困住了他。”此时的樊相宜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公主了。
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当年强迫时清川入公主府,本就是她的错。
要是没有她,时清川那卿相之姿,何必屈居翰林院侍读学士之位。
只为了写那些劳什子的破烂文史。
她自以为可以看着面前这个和他十分相似的男人过一生。
可终究在听到叶成惟将要回京时。
尘封多年的心动怦然而起。
沉思一夜。
樊相宜终究是写下了这份和离书。
她当年强行把时清川拉到了她的世界来。
也断了他的仕途之路。
现在,不过是推到重来罢了。
“公主,您莫要忧心,驸马也不是那般冷石心肠的人,你这些年对他的好,奴婢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想来驸马也是记在心中的,不然也不会拒了公主您的休书。”
红瑾觉得这封休书不过是长公主一时糊涂罢了。
驸马这两年也再未提过和离的事情。
出门入宴,都是一副相敬如宾恩爱模样。
虽然是装的,可也知道做做样子了。
只是公主今日这般,着实让整个公主府的人都吓坏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
让公主府的下人们对那个已经离开十年的宸王心生不满。
毕竟驸马平日待公主府的下人很好。
估计找遍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如驸马这般温和的人了。
从来不会仗着长公主对他的宠爱而为所欲为。
樊相宜听到红瑾说时清川记着自己的好时,脸上泛起一丝嘲笑。
时清川这些年最想要的,不过就是这封和离书。
如今不接,只是不想自己如愿罢了。
“我倒是希望他不要记在心中,拿着和离书离开的好。”樊相宜看着天空中两只互相纠缠的小雀,竟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凉薄。
需要时召之即来,不需要时挥之即去。
断人仕途,如今又要断人名声。
她都觉得自己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