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宋孝廉满心欢喜的来到苏府。
这一次,苏长风没有殷勤地跟在身后。
苏秦早早等在别院门外,对赶来的宋孝廉施礼道一声:
“先生!”
宋孝廉看了一眼苏秦,笑了笑,径直向正房走去。
苏秦被其笑容弄的摸不到头脑,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刚刚踏入屋内。
小铃铛已经奉好热茶。
宋孝廉定睛看去,一眼发现桌上的请帖,不禁愣了一下,问道:
“长公主,给你送了请帖?!”
苏秦扶着宋孝廉入座,点头道:
“是的,先生,昨夜长公主府上派人送来的,邀请学生参加三日后的登云楼诗会!”
宋孝廉眉头微皱,伸手入怀,摸出同样的请帖,放在了桌子上:
“这封请帖,也是给你的!”
“嗯?先生,这……”苏秦疑惑问道。
宋孝廉眼中满是骄傲,道:
“这是老夫的帖子,这种小辈云集的地方,老夫就不去了!
老夫本想将帖子给你,让京城的文人墨客见识见识老夫的学生!但怕长公主认为你纨绔,不邀请你!”
苏秦眉头紧锁,道:
“无论是哪一封请帖,邀请的是谁,学生都不会去!”
宋孝廉哑然,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竟会被拒绝,道:
“不行,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能放过!”
苏秦执拗的摇摇头,明知虎穴,还要送死?但这话他不能说出口,道:
“无论是谁邀请,学生都不会去的!”
宋孝廉苦口婆心道:
“诗会是文人才子交流之地,对你增长学识有好处!日后你也会步入朝堂,该去结交一些朋友!”
苏秦思绪飞转,编了个理由,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学生不会和那些自诩风骨、自命清高的酸儒结交!”
这句话,直接是棍扫一大片,甚至扫带上宋孝廉。
宋孝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胀红着脸,喊道:
“你这小儿,是在骂老夫不成?!”
苏秦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了,连忙施礼赔罪:
“先生莫怪,是学生失言了!”
宋孝廉冷哼一声,道:
“失言?!你这小子早就有这想法了,什么藏锋自谦,根本就是瞧不起我们武国的文人!你这竖子!”
被宋孝廉如此辱骂,苏秦也是一股怒火升腾,吵道:
“学生难道说错了吗?!”
宋孝廉冷笑一声:
“哈!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吧!”
苏秦道:
“学生确实看不上武国的文人,但学生并非毫无根据的在这里乱说!”
宋孝廉目光锐利,道:
“好,那让老夫听听,你对我武国文人不耻的根据!”
苏秦问道:
“敢问老师,您读书是为了什么?武国的文人读书,又是为了什么!”
宋孝廉骄傲道:
“当然是为国家安定,为教化万民!”
苏秦伸出手,指着小铃铛,对宋孝廉质问道:
“那么请问老师,您可愿将一身学问,教授学生的同时,一并教授给一名侍女?!”
一句话,就让宋孝廉怔住了。
他看着苏秦,又转头看了看小铃铛。
万千话语哽住了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秦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都说穷学文、富学武,可您看看武国的私塾里,哪一个孩子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们出不起学费,出不起拜师礼,这些俗物,将他们永远挡在了门外!
先生,您说读书是为了教化万民,您说的万民里,可包含那些付不起学费的孩子?!
当然,每年还是有寒门子弟缩衣紧食求到些学问,参加科举谋得官位。
但这些人踏入朝堂的那一刻,又有谁回过头来,去帮助同样寒门的学子呢?!
这,就是先生所说的,读书的意义吗?!”
几句话,问的宋孝廉哑口无言。
他看着低下头,红了眼眶的小铃铛,胸膛满是酸楚。
宋孝廉长叹一声:
“学了一辈子,还不如一个少年!老夫学了一肚子糟粕啊!”
话音刚落。
宋孝廉悲愤推开门,迈步离开。
……
宋孝廉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游荡在街道上。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苏秦的质问。
行人匆匆,在宋孝廉身边擦肩而过。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嘴里不住的呢喃着:
“我宋孝廉活了一辈子,竟还不如一名少年……”
一滴泪水落在了青衫上……
“老爷!您怎么了?”身旁的老仆慌忙问道。
“啊——”
宋孝廉站在人群中,哭得像个孩子。
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这位已有八十岁高龄的老者,使出了全身力气,仰天怒吼。
这时,有一名稚童跑到了宋孝廉的身边,她伸手拽了拽老者的衣角。
“老爷爷,您怎么啦,您怎么哭了?”
宋孝廉低下头,抚摸着稚童的小脑袋,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宋孝廉,笑道:
“老爷爷,娘说吃了糖葫芦就不哭了!它可甜了呢!给你吃吧!吃了就不哭了!”
宋孝廉看着小女孩天真的眼神,点点头,伸手接过糖葫芦,然后,咬下了一个。
入口,又酸又甜。
小女孩眼中满是羡慕之色,轻声问道:
“爷爷,甜吗?”
宋孝廉点着头:
“甜,真甜……”
小女孩道:
“那老爷爷就不要哭了哦,这糖葫芦就给您吧,我不爱吃的!”
宋孝廉苦笑,怎么可能不爱吃呢,明明女孩眼中满是期盼和羡慕。
他将糖葫芦端到眼前,不禁自嘲道:
“稚童尚且懂得分享,我宋孝廉又何故吝啬?!”
“老福!”宋孝廉轻唤。
“老爷!”
宋孝廉指了指卖糖葫芦的摊位,道:
“将所有糖葫芦买下来,分给那些孩子们!”
说罢。
宋孝廉一口一口咬着糖葫芦,一步步向宋府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