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办事不利,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晏苏一路行船而下,身边盘着一条金色的巨蟒,正因为晕船而浑浑噩噩地趴在船头,吐露着信子。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用过你的名义,不过想想也能知道,那小龙王好歹也算得上是个神,我身上有你的印记,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不说这个,那小龙王当真亲自去皇宫了?你有见到他长什么样子吗?”
晏苏感觉到他这话中别有深意,转过头来微眯双眸,问道:“见到了如何,没见到又如何?”
“我在中南的时候,听到有不少村民说,曾经在夜晚看见过天边的神龙,像是一幅画一样,还有人把他的容貌给画下来了,也不知道真不真,这面容看上去不像是神,倒像是那极北的雪山。”
金蟒嘿嘿轻笑两声,抬起尾巴在晏苏面前点了点,便将那一副画卷给展现开来。
晏苏低头看向画像,画像之中,下面是蔚蓝的大海,上方则是朦朦胧胧的云朵和一轮弯月,云朵之上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额头长角,鬓角有鳞。
“如何?可是好看?”
“好看?有我好看?”
晏苏伸手卷上画轴,随意将画轴扔进了大海之中。
这画中人应该就是那神龙没错,只是不知道他竟然如此不小心,露面也就算了,还被当地的村民看见,难不成,他是想在村民的心目中留下一个真神的形象,日后好做扳倒他对中南地区人民控制的基础?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太慢了……”
晏苏轻啧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传入金蟒的耳朵,他连忙用身子卷住了船的栏杆,一副死不下船的模样。
“你可休要叫那飞廉来,我一瞧见他看我的眼神,我就觉得他已经想好了把我当成他的下一顿午饭。”
“好歹也是千年的蛇妖了,怎么如此没出息。”
晏苏瞥了一眼金蟒,转身走进船里,不去看他。
很多动物的修行方式不同,变化方式变也不同,像晏苏这样的,不过是长尾巴,一百年修行长一条尾巴,抵一条性命,而像金蟒这样的,却是蜕皮变色。
他原本是一条青蛇,随着修行不断颜色变深,再变成灿金,用了许多的力气,体型也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的蟒。
总之,修行来之不易,他可不会轻而易举拿自己修行去跟人拼,不像晏苏。
他知道晏苏这些年一直在找那个道士。
当年道士进山,同行一共有三人,他拼死重伤了那老道士的师父,还有他的一个师兄弟,只剩下他一个人,而那老道士也将他狠狠打伤,让他白白丢了一百年的修为。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在这日日变化的人间,一百年,可是能改变许多事情的。
金蟒看着茫茫水面,跟着轻叹一声,随后一同钻进船内,化成了晏苏身边的一个侍卫。
“不得不说,你们梁国的衣裳倒是好看,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掉小爷我的身份。”
金蟒看着身上烫金的花纹,黑色的衣服与晏苏如出一辙,这便是他从身旁的晏苏身上学来的。
“你倒是学的精巧,怎么不去学平民百姓的衣服反而学我身上的衣服,宫里的手艺,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你就不动了吧我的太子爷,出去玩嘛,自然要穿得得体一些,这平民百姓太过普通,难显我身份。”
“你就贫吧。”
晏苏瞥了他一眼,指尖轻轻一点膝盖,便将金蟒身上那一身黑底金边的衣服给改成了黑底皮边的制式,看着依旧好看,不过低调了许多。
“我听京城的小妖说,你成婚那日,府中热闹,还见你与那太子妃打情骂俏,我说,你们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我好像也从未说过我要做戏?这妻子娶来不打情骂俏,又有何用?”
“得了吧,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你们那日虽然同房,但完全没有唔……唔唔……”
晏苏实在觉得金蟒这嘴聒噪,扇面一抬,便施了个噤声的法术,将他的嘴封了起来,可怜这金蟒一句话只说了半句,还没来得及吐槽那剩下的半句,便已经不能出言了。
“你若再这样好奇我的私事,不如与京中的小妖缓缓,来京中替我跑腿。”
“唔唔,唔哈死苏了卜。”(我还是算了叭。)
“路还长,消停会儿。”
他们的船没有船夫,全部靠晏苏的法力推动,他们顺风顺势,还顺水流,一路走得无比顺畅,且要比正常的船只快上许多,两个人也不需要休息,不出半月就已经到达了中南。
“呕……下次再走水路,说什么我也不跟你一起来了。”
金蟒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站在沙滩上吐了几口酸水,他们不吃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是这种严重的眩晕感让他十分不舒服。
“本来可以不走水路的,你不是不想见到飞廉吗?”
晏苏似笑非笑地调侃他一句,便朝着岸上走去。
这一路他什么人都没有带,就只带了这只晕船的长虫,他微服私访,主要目的还是要找那条龙,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来,他到要看看,这小龙到底要搞什么鬼。
晏苏先行离开,金蟒便化作一条蟒蛇钻进了丛林之中,两个人兵分两路,各自去打听这边有关于龙出现的事情。
晏苏和金蟒毕竟都是陆地上的生物,饶是晏苏再怎么会闭气,水上功夫好,也很难与天生长自水中的龙有一拼,因此他们不能主动下海,要等到这小龙王来找他们才行。
晏苏先是带着圣旨去了本地知县的府上,通知了一番,随后的在离海岸线最近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咚咚咚。”
“进。”
晏苏捧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不用看他都知道是金蟒来了。
“找到了,给你看的那副画,就是这附近一个摆摊画画的书生画下来的,他说是那夜点灯看书偶然撞见的场景,要不要把他带来问一下?”
“嗯。”
晏苏肯定地嗯上一声,又略有迟疑地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放下书道:“算了,我去看看。”
书生……画画,夜读……见龙。
这听上去就不是一个逻辑顺畅的故事,晏苏拿起折扇,起身跟着金蟒朝外面走出去。
自他们来了以后,这中南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这里的百姓都很少出门,用他们的话来讲,阴天是龙王发怒,不宜出门。
“这路上无人,你画作卖给谁去?”
晏苏用他的折扇点了点一旁挂着的画,能看得出来,之前的画作正是出自他手。
“这位官人,长得好生俊俏,可要我为你作画一副?”
书生倒是爽朗的好性子,见晏苏长得好,偏要给他画上一副,晏苏一手背在身后,凭空变出卷画轴来,将画中人容颜稍改,随后拿了出来,亮在书生面前。
“为我作画就不必了,你倒是可以为他作一幅画,传神即可。”
晏苏将手中的画卷打开,挂在一旁,书生瞧了瞧那画卷上的美人儿,不禁感叹。
“真是貌若天仙的女子,世上竟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不是女子,是男子。”
晏苏出言纠正他的话,掀袍坐在了书生旁的长椅上,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他作画。
“天!竟然让我在短短几日内接连见到如此美貌的……男子?”
“接连?”
晏苏歪了歪头,示意金蟒也过来坐下。
“是啊,先是龙神大人,再是官人您,再是这画中之人。”
“龙神?”
他终于说到了晏苏感兴趣的话题,不枉晏苏一步一步将他的话套出来,就是为了听这接下来的内容。
“你是在哪里看见龙神的?”
“就在那边的客栈,小生不才,家里让我赶考,我却接连两次落榜,说实话,小生对赶考实在没有兴趣,倒是很喜欢画这山水美人,做一名画师岂不快哉?”
“原来如此……”
晏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追问道:“那,你见到龙神,可有许愿?这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龙神……当真有那样神奇,会实现人的愿望?”
“这……我有许愿,龙神却并未实现我的愿望。城里的百姓都说,是我们把龙神给惹怒了,才惹得天上久不放晴,路上也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不曾有胆子出门,最近,知县正在筹备新一轮的祭典呢。”
“祭典?”
没想到,金蟒不过是把消息放了出去,这些迷信的人们这么快连祭典都有了。而且为了填补他们惧怕的情绪,不知道他们这次又会选择什么样的人去祭祀。
“对,不知道是村里哪个老人最先说的,说要用活人祭祀,残忍得很,上次推下水的那个男孩,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也许早就在水里喂了鱼吧。”
书生说了几句便安下心来,目光长在画像上一般,安心画起了画。
晏苏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