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以上情况，我建议将《混元九界》从点卡制改为道具制。”
云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会议室里，六米长的高档实木桌取代了之前用五张刨木板单桌拼接起来的会议桌。云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十五位董事分两列坐在会议桌旁，他们表情严肃地听着站在演示投影前西装男子的发言，翻阅着手上厚厚的一叠文件。
“下面进入投票环节，请各位董事投票，决定以后《混元九界》发展道路，我先投改革一票。”年轻男子利落地表态，会议室里却陷入了一片沉默。
“改革。”
沉默没有维持太久，西装男子左手边第一位头发半秃的中年男子给出了自己的选择，然后看向他对面头发乌黑浓密，梳成一个复古发髻的中年女人。
“不改革。”中年女人缓缓说道，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改革。”
“不改革。”
……
董事长们纷纷表态，改革和不改革两边的票数是你一票，我一票地增长，很快来到了八比八。
“八比八，投票不过半，此次提议看来无效了。”中年女子看着演示投影旁白板上的结果，微微松了一口气道。
“无效，要是无效那可真是难办了。还好我手中有一票。各位董事都是大忙人，抽空赶来却没有个结果，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西装男子掸了掸身上名牌西装袖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董事长们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年轻男子在白板上的“改革”一栏添上了一笔，轻松愉快地说道：“改革，九比八。”
“你怎么还会有一票！”中年女子身边一个头圆肚大的白发老者大声喊道。
“郭教授，您忘了吗，我现在可是小九的监护人，自然可以代她行使投票的权利。”年轻男子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
白发老者把手中的文件重重拍在桌面上，问道：“她现在才多少岁，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你是监护人没错，但能给她投票吗？”
“郭教授。我们这样做都是按公司章程来的，您平时忙，有些会议没有参加，估计也没时间细看我们修改后发给您的章程。”头发半秃男子取出一个公文包，递给郭教授一份文件。
中年女子看到这份文件，无奈地对郭教授说道：“郭老，是有这样一份文件，就是一个月前修订的。”
“一个月前？那不正是……”
“总之现在的结果出来了，没有其他的事需要讨论的话，我就先走了，希望下半年你们公司的财报能好看点。”长桌另一端的末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冷冷开口道。她已经把戴着的金丝眼镜取了下来，放进了真皮眼镜盒，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西装男子点头道：“《混元九界》将用三个月的时间改为道具制游戏，接下来就是找各部门负责人商讨相关的改动，如何安抚引导好玩家的事情了，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以后也要麻烦各位董事。自然，按照我的计划书上所估计，改为道具制后，《混元九界》的经济收益将会翻三倍，今年年底的财报应该会让各位满意。此次会议到此就结束了，现在各位若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傅总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我们这些董事轻松得很啊！”
“傅总年轻有魄力，在你的带领下，云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肯定会创造新的辉煌。”
“啪啪啪……”
称赞声、鼓掌声在会议室内响起，但会议室一边的人眉开眼笑，一边的人愁云满面。
西装男子站在前方，含笑看着会议室众人的各异神色，心情愉悦。
只是这愉悦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哐当——”一声，会议室紧闭的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打破了这里诡异的氛围。
“现在是九比九了。”
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姜真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走到西装男子面前，拿过他手中的油性记号笔，在“不改革”那一栏写下了一笔。
……
“不在医院养伤跑到公司来闹事？姜真，你要和我作对是吧？”西装男子阴沉着脸，对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正在翻阅文件的姜真道。
会议室内只剩姜真和西装男子，董事们都已离开了。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把《混元九界》改为道具制？”姜真皱着眉反问，“你知道这样将会对这个游戏造成多大的伤害吗？你根本不懂游戏！”
西装男子原本阴沉的脸听到姜真这么说更加阴沉，他冷笑一声道：“我不懂游戏？那你懂公司经营吗？你看得懂手上的公司报表吗？你知不知现在世界经济都不景气，知不知道游戏每天的收益都在往下掉，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找到我问接下来公司该怎么办，以及好几位董事想撤股，不再等你们下去了？”
“所以你要杀鸡取卵？困难是暂时的，这个时候更应该沉下心来去做游戏研发工作。那个项目已取得不错的阶段性成果，你却故意不和董事们说？”姜真起身，看着西装男子道，“有我在，是不会让你毁掉季姐和傅哥的《混元九界》。”
“那你准备毁掉小九么？”
西装男子满意地看着姜真神色变幻，继续道：“你知道小九所住的病房多少钱一天么？你知道她的康复训练要持续多久么？你知道她现在的主治医师是全国最好的，但也是靠周小姐的关系请来的么？”
“《混元九界》早就不是你季姐和傅哥的东西了，但小九却是他们的女儿。你要为了保住一个游戏，去牺牲掉他们的亲女儿？”
“你拿小九威胁我？你居然敢拿小九威胁我？你要毁掉《混元九界》和小九又有什么关系。”姜真的嗓音更加嘶哑，她死死地看着西装男子，捏紧了手中的文件。
“小九可是我的亲侄女，我又怎会拿她威胁你？只是你也清楚，我的哥哥嫂嫂并没有什么积蓄，他们将之前所有的钱都投在了游戏新项目的开发中。当然，你也是。”
西装男子起身，走到姜真面前，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不再阴沉，反而带着微微的笑。
他轻声道：“现在小九的费用都是我出的，后续康复治疗还没开始。若想要小九得到世上最好的治疗，《混元九界》就必须得赚更多的钱，这个道理你应该清楚。”
“这一年的财报很不好看，周小姐特别不满意，她和我说过想要撤资投到别的游戏公司。万一周氏集团帮了我们的竞争对手，《混元九界》那真是雪上加霜了。收益没法保证，治疗小九的钱从哪来呢？到了现在，总不至于你为了守住什么可笑的‘《混元九界》之本’，而让小九受委屈，去什么不入流的普通医院治疗吧？”
西装男子提起桌子上一张三角会议牌到姜真眼前，上面是加粗的两个黑字——“周笑”。
姜真皱起眉头，想起那个见她进来后，一言不发率先离场的女人。
虽然这次姜真注意到她没和前几次一样戴着金丝眼镜，减弱了几分气场，但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如既往。
“不过是幼稚的理想主义者偶然得到了命运的一丝青睐，让可笑的蓝图成为了现实。现在这份偶然性消散了，一切都将坍塌，你是阻止不了的。”西装男子松手，三角会议牌掉在了两人中间。
“如果笑容这么让你自己都作呕，就不用勉强。你还是那么欺软怕硬，只在背地里发泄不满啊。”姜真瞥了一眼地上摔碎的三角会议牌，将手上的《混元九界改革计划书》扔回了桌子上。
“所以成为了弱者的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会认输的。”听到西装男子的话，姜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如西装男子的笃定，这场对抗姜真没有坚持多久，因为第二天，云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就开始裁员了。
既然不能转为道具制游戏开源，那么就只能从内部节流了。
这是“合情合理且必要”的裁员决策，被开除的那些员工多是和姜真立场一致，并且在云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工作六年以上的员工。
“我早说了，小九是我的亲侄女，我又怎会害她。但别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哪怕就是姜真你，也不过就是在敲键盘这方面厉害点，但换掉你后我们也会很快找到比你还要聪明年轻的员工，工资还低，对了，还听话。”
“那些离职的员工找不到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不是他们没本事，别的公司看不上他们？”
“二十四位员工，只要你辞职，并把手上的股份卖给我，离开这座城市，不在游戏行业工作，我就再请他们回来。”
“小九？哈哈哈，你还想看小九，要是她知道她的父母是因为你而去世的……”
姜真不眠不休，用九天的时间尽力安排好一切后，离开了云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到了现在的公司后，姜真因为负责招聘软件的开发，自然了解各行各业的一些秘辛，逐渐意识到当年的窘境有别的手段可以破解。
只是当年的自己哪怕知道这些手段，估计也不会去实施吧……
客户端安装完毕的提示音响起，姜真无须脑海中的系统把自己从过往回忆中打捞出来，就已打开了登录界面。
声音浑厚的老者缓缓说着九界起源故事，气势磅礴的动画播放着天地毁灭重生的历史。
“现在我可做的，就是陪你走到最后一刻。”
姜真进入登录界面，音乐如旧，清越的箫声和旷远的琴音交织回荡。
姜真输入不曾忘记的账号密码，白衣蓝袍的女子执剑站在雪山之巅，身后有仙鹤穿过翻滚的云海，飞往那巍峨的天上宫阙。
姜真，归宗派，一百级。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一般，一切都和姜真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击了“进入游戏”。
憨态可掬的神兽在百花齐放的园圃中蹦来蹦去，这是姜真从未见过的载入界面，但她知道这界面主角的名字。
“好久不见，白泽。”姜真轻声说道。
白泽，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统摄万妖的神兽。
也是《混元九界》的游戏助手，负责日常任务的发放和常见问题的解答，担任初入游戏玩家的引导者。
对于玩家而言，是这样。
对于姜真而言，它是赋予系统角色生命的神明，推动着九界众灵的离合聚散，引导着游戏玩家的喜怒哀乐。
也是《混元九界》游戏的核心。
以及，姜真亲手编写出来的人工智能程序。
蹦累了的小神兽趴在地上休息，又突然站起来，瞪着自己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屏幕撒欢跑来，分不清性别的稚嫩童声在房间内响起。
“姜真修士，欢迎回来，和我一起书写新的九界传说吧。”
玄鸟时针早指过了二十三点，距离《混元九界》关服已不足一小时。
（任务：登录《混元九界》完成）
（奖励：旧友重逢）
（新的任务已发布）
（任务：在《混元九界》呆到关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