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诸位大老爷,那窃偷圣旨的大盗同伙已被带到!”
两个狱卒此时出声,算是帮助赵知县解了围。
王公公果然停下了骂声,端起了公案桌上的茶水杯,这是给骂渴了。
“那还不快带上来,咱家倒是要看看,那贼子究竟长得啥模样!”
“走,进去!”
两个狱卒用力一推,林寿一个踉跄就跌了进去。
待众人看清了林寿的模样,知县大老爷还未来得及问话,王公公就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赵知县,你可别告诉咱家,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书生,就是你们县衙抓的大盗同伙?”
“看他那虚弱至极的模样,别说是飞檐走壁了,只怕连钻个狗洞都费事吧!”
“咱家书是读的少,可不代表咱家眼睛瞎啊,你自己说说,他哪门子像一个江洋大盗?!”
赵知县被怼得不禁老脸一红。
实话实说,当他看到林寿的第一眼,也不相信这个可怜兮兮的书生,会是那窃偷圣旨的大盗同伙。
众人且瞧现在的林寿:
一副瘦骨伶仃的小身板,胸口一根根的肋把条子清晰可见,将全身上下的人肉攒起来,估计都挤不出三两的肥油出来。
再瞧那张脸,好家伙,青皮色,高颧骨,黑眼圈,猛地一瞧,还以为是骷髅成了精。
现在是青天白日的,还能瞅着像个人,若是黑咕隆咚的大晚上,他这模样,只怕能吓死几个过去。
就这,还江洋大盗的同伙?
只怕没有几十年的脑血栓,真想不出这等的脑回路。
堂下的那两个狱卒见状,赶紧递上了手中的供纸。
“公公,您别不信,这是犯人的认罪书,您瞧,上面还有他的手指印呢,昨夜四老爷亲审的!”
“啊?”
王公公更诧异了。
他伸手接过那纸供纸,又才想起自个不识字,转手又递给了一旁的赵知县。
赵知县捧过来瞧得仔细,反反复复几遍后,这才冲王公公点了点头。
依照那纸供状所述,这个叫做林寿的秀才,确实承认是那圣旨大盗的同伙,专管望风之职。
那条包裹着圣旨的黄绫子,就是物证。
王公公不禁喃喃自语:“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竟还真是一个挨千刀的贼子……”
这时,久不作语的林寿,却突然翘起了弯弯的嘴角,露出来一个饱含轻蔑的冷笑。
“敢问在座的诸位大人,若我真为大盗同伙,那圣旨可在我的身上?一条黄绫而已,若以此为物证判案,是否太过儿戏了!”
他的声音喊得铿锵有力,让堂上诸人为之一震。
两个狱卒却是心头一沉,暗觉不妙,这他妈像极了是要反嘴的征兆啊。
王公公不愧为久居皇宫内院的老猎手,只听他这一言,便接着琢磨出了其中隐藏的含义。
“小秀才,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冤枉的?”
林寿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撕开了身上的衣衫。
只见他的胸腹之处,鞭痕、苔痕、杖痕……一道道伤口狰狞交错,抽得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
王公公豁然站起,眼中尽是骇然。
肃穆的公堂上,落针可闻。
此刻哪里还需要再多说什么,但凡从嘴角里蹦出一个字来,那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小秀才,如果你想跟咱家状告银丰县衙屈打成招,咱家看你还是免了吧,咱家只是传旨的太监,不得插手地方上的政务。”
足足半响后,王公公才淡淡开口。
林寿自然也不奢求着他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自大明朝建立,宦官不得干政,早已成为一条铁律。
所以林寿的诉求更为简单。
他希望王公公能同意,让他亲自调查“圣旨遗失案”,捉拿真正大盗以自证清白。
这让王公公多了几分好奇,“你这小秀才,竟还懂得稽案追凶?”
林寿自信一笑,道:“只要公公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能还给你一个奇迹!”
瞧,这牛皮吹的,让人都叹为观止。
王公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的,毕竟林寿的身份还有待商榷。
若他借着破案之便利,再来上一招畏罪潜逃,那笑话可就大了去了。
林寿早已预料到这一点,所以他语气低沉地淡淡开口。
“按照朝廷律法,天使奉旨抄家时,若中途圣旨遗失,或是到期不归者,都会以欺君论罪!”
“而欺君之罪,重者可诛你三族,轻者也会人头不保。”
“这位公公,据我所知,您的圣旨恐怕已遗失两日了吧,银丰县衙上下尸位素餐,有目共睹,不知您是否已做好了俯首待诛的准备?”
就这几句话,让王公公赫然被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因为林寿说得没错。
大明律法一向严苛,尤其是在尔虞我诈的内宫之中。
王公公若是没能寻回圣旨,或是逾期回宫,只怕等待他的后果,都将是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甚至,他的家族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毕竟内宫中的那帮杂碎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想他王公公,自小阉割进宫当了宦官,好不容易才混得了今时之地位,哪里甘心在这银丰县的泥塘里翻了船?
他静坐在公堂上,沉默了良久。
一面是银丰县衙迟迟不能破案,眼看回宫复旨之日越来越近。
一面是林寿吹得牛皮轰轰直响,迫切寻找着机会洗刷身上的冤屈。
两者一比,王公公的心里,顿时有了决断。
“林秀才是吧,咱家信你,给你这个机会,来人,解开他的手铐和脚镣!”
“公公不可!”
谁知赵知县竟一把拦下,道:“他可是从犯呀,普天之下哪里曾听过征用从犯来侦破窃案的……”
“咱家说了,咱家信他,怎么,莫非大老爷还有异议?”
王公公的嗓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同时伸手攥紧了公案桌角的那个茶杯,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照脸砸过去之势。
简直是霸气侧漏!
“这……”
赵知县“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很清楚,面前这个死太监,确实生猛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