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然脸黑的不行,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杀去桐华苑,掐死那个满嘴谎话的女人。
他沉吟道:“去查,大婚日落水是怎么回事?”
枫林迟疑了一下,道:“额,此事当初守在京郊别院外的暗卫曾详细记录并汇报过。”
说着,枫林拿出了一份折子。
上面详细记录了秦飞烟企图逃婚,却连人带马车被撞进湖里的事。
事发的时候确也报过,但当时萧熠然被迫娶妃满心怨怼,听说她出事后,抓到的重点就只有“这女人真没用,逃个婚都逃不利索”,但现在……
“她被什么人撞进湖里的?”
枫林道:“是一个外地来的行商,他入京后没多久,所有货物就都进了苏家商行,翌日便离开了。当时王爷没有追究的意思,底下的人便未再注意他离京后的去向。”
“又是苏家?简直愚不可及!秦飞烟即便是罪臣之女,还有个皇后姑母,更是本王准王妃,他们真是生怕别人找不出苏家破绽!”萧熠然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显了罕见的薄怒。
枫林赶紧道:“此事隐秘,那行商在此之前与苏家毫无瓜葛,而且线索我们也都处理了,王爷放心吧,有心人应查不到苏家身上。”
萧熠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苏炳章还在花厅等着吗?”
“是,张公公去过回过一趟话,但苏大人想为苏小姐说情,不肯离去。”枫林道。
萧熠然冷哂:“花钱挂了个微末的闲职,他算什么大人!”遂将手里的折子丢给枫林:“给苏炳章送去吧。告诉他,事不过三。”
“是,属下这就给苏老爷送去。”枫林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对了,再让他交出昨日苏苒身边那个刺杀王妃的侍卫。此事必须要有个了结。”萧熠然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苏家是他母妃娘家,这些年借着他母妃的底蕴,在京中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现任家主苏炳章更是被称作苏半城。
苏炳章还为此洋洋自得。可他也不想想,在这上京,在天子脚下,他到底半了谁的城?
苏炳章仿佛半点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这些年上窜下跳,若无他兜着,十个苏家也被人吃干抹净了。
而枫林却通过这句话想到了另一件事:“爷,您是说昨日带去的弟兄们中有别家的暗桩?”
如果没有桩子,这事不可能传出去,也不需要向谁交代。
“苏炳章都如此大张旗鼓上门求情了,有没有桩子还有什么区别吗?”萧熠然反问。
枫林道:“那稳妥起见,稍后属下便再梳理一下队伍。”
“嗯。”
也确实该好好梳理了,自那日太子掐着点赶来“议事”后,萧熠然就知道,这府中的眼线已经多到了不得不清理的地步。在他腾出手来将此事处理干净之前,必须万事小心。
枫林走前忍不住安慰了一句,“爷,苏老爷一定能明白您苦心的。”
萧熠沉着脸,赶飞虫般摆了摆手。
苦心?他可没什么苦心。他最多只是不想母妃的心血付诸东流罢了。但若苏家实在扶不上墙,也没办法。万事万物皆有始终,强求不得,他也并非缺苏家不可。
他的手无意识地把玩挂在腰间的那枚东珠,心想:与苏家一比,这满嘴胡话的小骗子竟显得聪明非常。
是了,该去与她算一算骗人的帐!
念及此,萧熠然仿佛找到了什么优秀理由,起身便往桐华苑去,步伐都迈地理直气壮起来。
*
彼时的沈若棠,正在院子里接待一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
她是苏炳章的正妻王氏。
苏炳章那头走不通萧熠然的路子,便让王氏给桐华苑递了帖子。
沈若棠本不欲见,可她发现王氏用来写拜帖的那个折子右下角出现了一枚让她觉得颇为眼熟的浅色印迹——
那是枚狼首,与她耳后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她顿时改了主意,放了王氏进来。
王氏道歉态度倒是很诚恳,送了不少东西不说,还态度谦卑,只说娇惯坏了女儿是她的错。
沈若棠讨厌死了苏苒,却很难讨厌一个为了孩子低声下气的母亲,当即便招呼人入座,又与人寒暄。
她是话术高手,自有办法不着痕迹地把苏夫人为苏苒求情的话堵回去,还能继续气氛融洽地聊天。
聊的差不多了,她就开始夸苏夫人有品位,挑的礼物好就算了,就连拜帖的用纸也很好看。
“夫人这拜帖上的花纹是自己所绘吗?”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苏夫人:“我哪里会画什么画,这是雁北斋新出的一种帖子,我瞧着模样好看,又是最好的,便买了些。若王妃喜欢,下回我给您多送些来。”
“呵呵,夫人不必破费。我只是贪它花纹新奇罢了,多了也无用,我留夫人这份帖子收藏便好。”她举起帖子看了看,认真道:“夫人的字也写的甚好呢!”
沈若棠的专业彩虹屁吹得王氏脸都红了,情绪也高昂起来,大着胆子亲手为她斟茶:“王妃您尝尝,这是我家乡的雪峰脆芽,也是顶顶好的茶叶呢。”
沈若棠十分配合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微笑着正要夸两句,再顺便套一套别的话,却忽然觉得气血翻涌,随后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苏夫人就坐在她对面,此时人都直接懵了。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春红冲上来。
“不好啦,苏夫人下毒行刺王妃啦!”有人喊起来。
“我没有……”苏夫人惊恐否认。
各种纷乱嘈杂的声音在沈若棠耳边响起,却如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般让她听不真切。
她眼前阵阵发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带着冷木香的怀抱,那人还特别吵地在她耳边让她不要睡,霸道得很。
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呀。
迅速抽离的意识让她无可奈何地合上了眼……
“府医,不,去内宫请御医来!快!”萧熠然低吼,而后迅速在沈若棠身上点了几下,护住她心脉。
两刻钟的时间,枫林背来了一个被他颠地脸色苍白的老头,匆匆入了桐华苑。
这位老太医是太医院出了名的解毒高手,但他给沈若棠把脉的时候,却越把脸色越凝重。
萧熠然只觉得一颗心被高高吊起,悬在了半空中。
“张大人,此毒很凶险吗?”
“毒虽然凶险,但王妃摄入不多,王爷又及时护住她心脉,所以并无大碍,只是……”老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地!”
老头沉吟道:“只是……王妃的身体不可用针药拔毒。只能找武功高强之人,以内力逼出余毒。”
这有何难?张太医何至于凝重成这样?
萧熠然满心疑惑,忍不住问:“她的身体怎么了?很差吗?”
老太医有些纠结,但在萧熠然逼视下,还是开口了:“王妃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