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女孩子神色哀戚,惶惶不安,浑身冷地就像刚从冰水里捞上来一般。
萧熠然十分不悦:桐华苑里的人都死了吗?她今早才吐了血,怎么能让人就这么走出来。
他想将自己的大氅脱给她,可又觉得这点温度不够,索性敞开衣襟将人裹进了怀中,又点足轻旋着飞到廊下。
“大雪天的,你乱跑什么?”萧熠然低头地质问。
她却十分罕见地安静乖巧,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埋首在他胸口瑟瑟发抖。
无所适从的迷茫与恐惧,几乎在她身上具象化。
萧熠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死个侍女罢了,当初秦家满门抄斩的时候,皇后为了显得自己高风亮节,可是带着她在城楼上观刑的。
可嘲讽的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此时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没有无缘无故欺负女人的爱好,就只能裹着她,任由她自己调整平复。
雪下的橼廊无人搅扰,静谧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俩。
萧熠然觉得胸口发烫,那是她的眼泪湿透了他衣襟,很快这热度就顺着衣料一直烧到他心底。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两人之间实在靠的太近了,姿态也太过暧昧。
但很快他就理所当然起来——这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抱一抱怎么了?
直到怀中人终于有了点温度,身体也没那么僵硬,他才稍微松开她一些,低头问:“你在怕什么?”
“怕死。”她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哭过后的沙哑。
以往她也表达过这个意思,但这次不同,这次坦诚之外,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切。
萧熠然能理解她怕死,但不能理解她语气中这种浓烈的无奈和悲切。
她也觉得两人距离太过暧昧,便从他怀中退出来。可习惯了他的温度,乍然退出后就被寒风冻了个哆嗦。
萧熠然皱眉将大氅给她裹上,道:“只要你全心全意为本王效力,本王自能护你一世周全。”
沈若棠的理智一点点回拢,暗道:朝堂争斗明枪暗箭,就算是你,也不能保证自己定能长盛不败,又说什么周全一世呢?
萧熠然却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无论本王未来如何,护你都绰绰有余。你毋须质疑没用的东西。”
“我……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她赶紧解释道,“我的底牌已经都交给您了,没有任何退路的。”
萧熠然一边抚平心头那点异样,一边冷淡道:“知道就好,跟本王来!”
*
沈若棠裹着他的大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萧熠然将她带到了宝华楼附近的一处暖阁。
暖阁里四周都垂着纱幔,地上还铺了厚厚的羊绒毯子,正中间的位置上,放着一架琴。
萧熠然在琴前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沈若棠没反应过来,只是像只乖巧的小动物一样,蹭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直到他圈住她,覆着她的手带她拨动琴弦,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要教他抚琴。
沈若棠满脑袋问号。
他们是这种能手把手一起抚琴的关系吗?
不过,还没等她疑惑多久,萧熠然忽然松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然不通音律?”
所以秦飞烟其实应该琴棋书画皆通吗?
但沈若棠不慌,她理直气壮地翻开了自己的右手,让他看那红地触目惊心的烫伤。
萧熠然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气结地质问道:“你既无法取代苏苒去琼林宴拿下琴赛的魁首,为何要挑断她手筋?”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事,我难道还要选个好日子沐浴焚香祷告天地,再查查她是否有要事在身吗?”沈若棠反唇相讥,但又在萧熠然发火之前道,“不过,我知道琴赛彩头于你而言很重要。我确实是有补救方案。”
“你打算怎么补救?”
她赶紧道:“我需寻一些曾听过她弹琴,又会弹琴的人来。趁着开宴前,从中给您调教出一个完全能达到她水平的琴师。”
萧熠然挑眉:“当真?”
沈若棠示意了一下自己腕上的铃铛:“一试便知!”
找人倒是不难,毕竟苏苒排场大,每次练琴身边总前呼后拥一堆琴师,便吩咐枫林去把那些琴师找来。
等人的间隙里,萧熠然便与她温酒赏雪,沈若棠便成绩提起了莫语要葬去十里亭桃林的事。
萧熠然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在沈若棠敲下葬时间的时候,颇为玩味地问了句:“你确定?”
“怎么,这个时间可有何不妥?”
沈若棠挑的这个下葬时间,正好是宸王回京会路过十里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