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书蝶不是一个轻易对别人吐露心事的姑娘,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居然和萧泽说了这么多。
“不说这些了,聊聊你吧?”程书蝶回头问萧泽。
萧泽听着程书蝶的问题,也陷入了曾经美好的华年之中。
他没有告诉程书蝶,自己已经闹掰的未婚妻叫凌晓兰,是程书蝶的男朋友——凌晓东的姐姐。
八年前一个秋天!
萧泽和凌晓兰也是在江城上大学认识的,萧泽的专业是计算机。
凌晓兰却是学财务的,本来可能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因为军训的缘故,他们的班级被分在了同一个中队,这大概就注定了他们相识多年的缘分。
军训第一天,萧泽就注意到了那个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凌晓兰,话不多,但还算活泼,喜欢和身边人打打闹闹。
军训结束后,萧泽在丰修齐卫兴言几个人的哄闹下开始追求凌晓兰。
他每天等在凌晓兰的宿舍楼下,半个月后,两个人正式确定了关系。
萧泽到现在还记得,大四第二学期,两个人各自忙于找工作,好几周没有见面,好不容易有时间,约着去看了一场想看很久的电影。
他们选择的电影院离学校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原本是走着去的,权当是散步。
两人还特意穿上了凌晓兰在网上淘回来的情侣人字拖,倒也是十分甜蜜。
出门的时候天气闷热,不料电影散场后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好在凌晓兰包里拿了把折叠伞。
两人挤在小小的伞下并肩回家,本来还有几分浪漫情调,不料刚走了百来米。
凌晓兰脚下的鞋子被积水一泡,其中一只竟然报废了。
而且是底面分离,连凑和着穿回去的机会都不给。
“我说便宜没好货你不听,简直自讨苦吃。”
萧泽幸灾乐祸地把她挖苦了一回,让她等在路边可避雨处,自己走到街口去拦车。
此时大雨伴着疾风,势头越来越猛!
天色不早了,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一辆辆载客的出租车疾驰而过,萧泽虽然有伞在手,身上也很快湿了一大片。
凌晓兰干脆连好的那只鞋也脱掉,赤脚跑到萧泽身边。
“走吧,没几步就到学校了。” 凌晓兰一边把手搭在头上遮挡雨水一边说。
萧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瞄了一眼她半没在积水中的脚,嘲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纤纤玉足,要是路上磕破了就更不能看了。”
说着把自己的鞋踢到她脚边,“穿吧,别把我的也弄坏了。”
凌晓兰不肯,非要他重新把鞋穿上,萧泽见她固执,“那就谁都不要穿了,反正这鞋穿着也不舒服,趁早都扔了。”
他虽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凌晓兰却很清楚他是心疼自己,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她走到萧泽身后,示意他弯腰,萧泽很快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笑着把她背了起来。
凌晓兰让他穿上鞋,自己拿着伞,还不忘了笑语盈盈的调侃他:“考验你体力的时候到了。”
“晓兰,你怎么会那么重?” 萧泽也笑着开玩笑。
凌晓兰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伞上抖落一串串水珠,萧泽的笑声被雨声盖过,她却可以清晰感觉到他背上的震动。
萧泽说:“把伞往后放一些。”
“哦。”
凌晓兰顺势动了动手中的伞,可这么一来,他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淌,她着急地又挡了过去。
“都挡住我看路了。”萧泽腾出手把伞柄往后一推。
“哪有!”凌晓兰有些委屈,怎么看都没觉得遮挡了他的视线。
萧泽怕她掉下来似的用力往上颠了颠,说道:“我身上反正都湿透了。你别让背上淋雨,一不留神感冒了,我可不想照顾你。”
凌晓兰这才知道,萧泽是怕伞太小,兼顾不了两个人。
“难道你就是铁打的?我也不想照顾你。” 凌晓兰继续嘴硬着回应。
“凌晓兰,你再不把伞拿好,小心我把你扔到路边的水沟里。” 萧泽的语气有几分急促。
凌晓兰终于不再和他较劲,伞稳稳地挡在两人头顶。
“有什么好争的,就这么点地方,你湿成这样,我能好到哪儿去?”
萧泽不再说话,一路上行人渐少,凌晓兰伏在他背上,也安安静静的。
萧泽听见路边店面轰隆隆地拉下卷闸门,车轮轧过积水哗啦啦地响,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
还有他每走一步鞋子都会发出可疑的吱吱声……
那些声响好像是从别的世界传来,萧泽的心如秋日的湖面一样宁静,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伞下的方寸天地。
只觉得他的心跳持续而有力,起初平稳,渐渐随着脚步的加快急促了起来,一下下,好像落叶荡在湖心,浅浅的涟漪晕开……
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了,萧泽从未觉得自己和凌晓兰是这么亲密,这种亲密不是身体上的紧紧胶着。
而是像血肉都长到了一起,分不清哪一部分是他,哪一部分属于自己,这种感觉让他陌生而惊恐。
和凌晓兰在一起之前,萧泽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后来爱着他,也始终在心里为自己留有一寸余地。
他是有几分凉薄的人,在他看来,太爱一个人是件可怕的事,怕她走,怕她变,怕她老,怕她抽身离开,怕她比自己醒得早。
假如这里只有他自己,一把伞归家足矣,而她身边若没有他在,轻松上路,也绝不至于如此狼狈。
人为什么会离不开另一个人呢?
哪怕是相互拖累。
你顾及我,我舍不下你,结果都成了落汤鸡,真是傻子行径。
可是一起湿透了的感觉却没有那么糟,大不了都感冒了。
他死不了,她也死不了,头昏脑热的时候也知道身边那个人必定还在。
相反,他开始无法想象如果这时伞下没有她会怎样。
“晓兰。” 萧泽喊了一声。
“嗯。”
“晓兰!” 他又喊了一声。
“干嘛!” 凌晓兰有些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晓兰……” 萧泽好像对这两个字有着矢志不渝的坚持。
“你被雨淋得卡带了?” 凌晓兰无奈的嘲笑萧泽,然后继续把头放在他的颈窝处。
萧泽心中的不确定一扫而空,一只手把她背得更紧,心里充实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