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卫九霄登基以来,明里对丞相尊敬有加,还加封了官爵,惠及不少江氏宗室子弟。但暗里却搬掉了不少爪牙,自从老国主退位后,自己的势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等回过头要加防的时候,那看似吊儿郎当的人,羽翼已经日渐丰满了。
今日得到消息,那人竟出宫了,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本想借口护驾,先将人劫到丞相府再来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届时再送一张相同的脸进去瞒山过海,待时机成熟,王爷就可以含笑九泉。
没成想他会去状元郎家,也没想过短短半个时辰百姓会发现皇帝私访,也没想将人还没带进相府,李公公就带了皇宫禁卫突然寻过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旁的。
孟和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孟伯雍行事,都是环环精心设计,步步谨慎,这主子却是。
那时他放下挂满周身的孩童玩物,从一堆杂物里伸出头的时候,正要随他进府,卫九霄却是按下了他的头。
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另一位与他身形相似的侍卫与他站在一处,留下一句:“去寻李公公,再站这里,明日这江山便要易主了”就笑声朗朗地进了府去。
再次见到他,就是一群皇宫禁卫站了一院子看他耍酒疯差点掀了相府。还口口声声叫着皇后的名字,甚至将一脸懵的老丞相又亲又抱地掳上了回宫的马车。
回宫后,直接将丞相关进了一处偏殿,命人看管着,众目睽睽之下留下一句:“朕知皇后生气,也不给摸,你且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一指众人,“朕的心肝儿若是被跑了,朕诛你们九族!”说完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侍卫们都低了头不敢再看,恨不得封了耳朵。此等皇家秘事,若是被传出去半个岂有命活。
卫国谁人不知,当年的太子殿下一醉就是三日,吓坏众医官,最后自己醒了过来才发现是醉酒,自那之后便鲜少贪杯。
“你们吵架了?”
鲤九正在教坊乐官指教下拨弄一个陶埙,埙身绘了憨态可掬的牛首。正要吹响第一个音节时,江清清走了进来。伶人见其有客,便识趣地退下了。
自从再三确认过自己有孕三月余的消息后,鲤九淡定了下来。甚至操起了老本行,找教坊乐官“习”乐器埙。
“别废话,有事直说。”见江清清走过来,鲤九将桌上的物什一件件装进盒子。
“宫中传皇后与陛下闹气,陛下出宫醉酒,将我爹爹误认为是你,带进了宫,下了命令谁放他就要诛九族。”
瞧这,宫斗还是朝堂风云,在他那里全凭一顿猩猩打虎般的骚操作巧妙牵制,让对方哑口无言事后只能靠道德绑架,不愧是卫九霄。
“丞相整日为国尽忠,歇三日有什么不好。”鲤九收完了乐器,一边开口,一边将盒子拿去一个摆了许多稀物的架子。
江清清却气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与他虚与委蛇为的是齐,你明明知道这个节骨眼,此事多有蹊跷!”
鲤九道:“哪里虚与委蛇了,我们情比金坚。”
“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就不怕你做的所有努力就此毁于一旦。”
卫九宵都开始撕了,自己这个只在其中抽红利的人,莫不是有本事逆转倾倒之势?
鲤九找了处空地将盒子放在旁边,旁边的旁边是那把匕首。自从“有孕”以来,就再未碰过了。放好后向江清清走了过来,“我怕什么,倒是你应该快要解脱了。”
“什,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意思。”
江清清愤怒至极地站了起来,“你总认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殊不知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你不会一直如此得意的!”斥完甩袖悄然离开。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门框的那声巨响的话。
江清清走后,鲤九只是苟了几个时辰,就去见了某醉酒要醉三个日夜的皇帝。果然,是醉的厉害。
不然,怎么会盯着一个小儿戏耍的陶俑埙转来转去地玩。知道自己能进来是经过默许的,便直接站在他身旁不远,靠在窗边。
卫九霄没好气看她一眼,继续把玩手里的东西。莫不是这狗皇帝,也喜欢埙?倒是有些像自己从前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玩意儿。
“我只知道江忠远有动作,对你动手,我也没想到。”先不管合作关系会不会因江忠远而生裂隙,解释总归是要有的。
“朕也没想过,孟伯雍不仅有秽乱后宫的本事,竟连我卫国丞相的动向都掌握的一清二楚。”故意赌气般将秽乱二字压的极重,说着还意图极其明显地看一眼“后宫”本宫。
那尖酸刻薄的语气,若不是听他当面用那一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鲤九就要以为是哪个崇尚八卦放大效应的宫人又在谣传。
“得了吧你,别入戏太深,你知道我是个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等这些事情过去了,我定离得远远的,保证尊荣至上的陛下,后宫还是纯纯的。”
还是会离开吗?卫九霄手中的陶俑埙碎在了手心。
看着她自我嘲讽的模样,那种亏欠的感觉再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仿佛已经在心里刻画过数万次。
才不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是被人放在心尖小心翼翼不敢造次的人。
末了却只是松了手,恢复一惯轻佻的模样开口,“皇后一示弱,朕就色迷心窍。说吧,想如何?”
示你大爷个铲铲!鲤九时常告诫自己:多喝水,少生气,起码要比卫九霄活得久。
只是江家盘根错节,制一发而动全身。混迹朝野近五十年之久的江忠远,也并非等闲之辈。
所以,原本只在偏殿歇息等皇帝三日后酒醒来放人的丞相,对于自己出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牢时,也并未做多大反应。
令其诧异的是,鲤九来了。
牢里点了灯,那女子也不避讳,腰间挂上了那株荷包大小的长明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常人勉强,倒是与九姑娘命格毫无二致。”
鲤九挥了挥手,有人将食盒放在了那人面前。
待人出去后,这才弯下腰,一边慢条斯理地替他打开食盒一边开口:“如今的福,却是要仰仗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