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远也看见了翁娜,微抬了下手,简单回应了下,便向她走了过来。起初是没留意,等越过大厅的圆柱,看到站在那后面的女孩儿时,脚步又是微微一顿。女孩儿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越发衬得她整个人肤色莹白,身形纤瘦。看样子她的目光应该是一直追随着他,随着他的停顿,而暂时落定在他身上某一处。
看见许佳宁,季明远心头的那一丝异样又回来了。很快地压制了下去,他向她微点了下头,便将视线移走,看向翁娜和孙同。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那天在会议日程上看到你的名字,我还不太敢相信!”没有留意到季明远眉眼间细微的变化,翁娜笑着跟他打招呼。
“本来该是我们院长来的,实在走不开,只好让我来代为参加。”季明远淡笑着说,神色礼貌而疏离。
“那看来你在那边发展也不错,这么快就能代替应院长出来开会了。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只是我比较闲罢了。一切都才刚开始,体会还不深刻。”
两位前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许佳宁和孙同站在一边,近乎贪婪地看着季明远。三个月了,三个月未见,他还是同以前一样,浑身散发着随意又不乏严谨的矛盾学术气质,干净利落,微微蹙眉含笑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与性感,让她移不开眼光。而他呢,除最初的那一眼外,再也没分给她一眼。
两人聊了片刻,因为季明远还要去前面吃早饭,才匆匆分别。翁娜目送他一直离开,才回过了头,看见有些发怔的许佳宁,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一拍额头。“真是的,光顾着我跟季老师聊了,都忘了让你跟他打声招呼。季老师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下。”
许佳宁扯了下唇,很勉强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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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娜一行进入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大多都是通过不少学术会议早就认识过的,重拾起来友谊也快,不过一会儿,翁娜就跟几个青年教师打成了一片。许佳宁和孙同自然是往学生堆里凑,两人都是不太擅长人际交往的人,孙同一坐下来就翻出手机,巡阅起自己常用的几个社交软件。许佳宁拿出笔记本,一边等着开机,目光一边在场内逡巡,在第二排中间区域靠走廊的位置,找到了印着季明远名字的那块名牌,盯着看了良久,才移开目光。
随着人逐渐到齐,会议就要开始了。季明远是在差五分钟的时候过来的,比早上见到的时候多穿了件西装外套。许佳宁看着他跟几个熟识的人打着招呼,聊了几分钟后,才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之后打开了电脑,又拿过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模式。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许佳宁只跟着他开过两次学术会议便留下了印象。此刻又重新目睹一遍,只觉得眼眶潮潮的,似是有热泪要落下。
林城的这个学术会议,是每年都要举办的,虽说是由三所高校牵头,举办地也是林城、香港和旧金山每年轮着来,但到底公认的牵头人是林城的安大,所以每轮到在这里举办的时候,规模相较其他两地总是不太一样,颇有点儿主场的意思。既是主场,国内的教师们总是占着一些地利,要比出去参加会议的时候气盛一些,整场开幕式下来,大家都相当淡定和放松,只是苦了那些跟来的学生了,全都挤在后排不说,还得时刻警醒着猛敲键盘,做会议笔记。这些,会后老师们都是要看的。
翁娜这一组,做会议笔记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许佳宁头上。虽然孙同也在记,但因为最后是由她整理汇总,所以自然要多操一份心。因为有两个小问题搞不懂,许佳宁和孙同在会后耽搁了一会儿,迟了一些才去吃午饭,等他们赶到餐厅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大多去了休息室。
午饭是由会务组提供的,采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但也正因为是这个形式,来晚之后自然剩不下什么好东西了,许佳宁不觉得饿,随便盛了些米饭和菜。倒是孙同,荤素不忌地盛了一大盘,吃的津津有味。
“佳宁,今天第二个讲的那个老师说她用了一个模型,我当时接了个电话,没仔细听,你记下来了吗?”
许佳宁因为胃口不佳,没吃几口便停了筷。听到孙同如是问,便答:“记下来了,回头发给你。”
“行,谢谢哈!”
孙同又继续埋头苦吃,吃着吃着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才发现许佳宁吃完了。不好意思地推了下厚如瓶底的眼镜,他说,“我这边吃完还得等一会儿呢,要不,你先走吧,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还有的忙呢。”
许佳宁确实有些想走了,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孙同的面儿提出来,此刻听他这么说,便没再客气。
“好,那我先走了。”
将餐盘送了回去,许佳宁提着电脑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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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林城大酒店地处较远,会务组专门设置了几个休息室,专为那些中午不方便回去的本地老师提供的。当时是将来参会的学生们也算在内的,但许佳宁不太想去。一是嫌闷,二是,不太想跟翁娜处在一起。
对于翁娜这个老师,许佳宁内心是很尊敬的,但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感情了,也没有想亲近的念头。一直便是如此,尽管许佳宁从小就因为成绩优异深受各科老师喜爱,但她从未借此成为增进她和老师关系的桥梁。对待老师,她从来都是一个态度:尊敬,却远之。
因为不太想去休息室,许佳宁又回了会议室。她记得那里有个小门,打开后面有一方小露台,趁着没人,去那里晒晒太阳也不错。
果然,会议室里此刻空无一人,许佳宁提着电脑,推开了那个小门。顿时,清新的空气伴随着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许佳宁还来不及做一个深呼吸,缕缕白烟裹挟在新鲜空气里,被她吸入了肺腑。一个不留意,她咳嗽出声,仓惶中,她看到罪魁祸首向她看了过来。
是季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