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文悔轻面色极难，纠结到皱纹毕现，仍是摇头道：“这个天大的秘密，文某万万不敢透露，就算你连我一块杀了，文某也要守口如瓶。”
“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呵呵，我信你是李氏表弟，你却不信我有苦衷？江湖知交，但凭信义，哪来那么多真凭实据？”
“嘿嘿，那很好！”雷醒我手臂一抡，将颜润兮整个扔向吕啸颠。
他把一个大活人，当成了武器。
而事实上，这确实是武器。
颜润兮一脱束缚，蝶般舒展，瞬间击刺——
正是他的秘藏绝技：蝶中刺。
仿佛心意相通，地上的文悔轻将手中铁扇一振，十多枚毒钉抢先一步，暴射而出。
他本人随即伏背蹬足，猱身而进，那把铁扇边沿嵌套利刃，连缀锯齿，开合之间，张牙舞爪，袭向吕啸颠下盘。
此身法有个名号，叫做贴地飘——剽疾如狼，两眼绿光，早把平日里酸了吧唧的文人模样，扔到了爪哇国。
二鬼合作多次，藉此狠招，上下齐攻，扳倒过不少成名的江湖人物……
嗡——
剑神出剑。
相较二鬼的迅疾，他的动作稍显迟缓，连视力正常的普通人，都可以瞧见他反手拔剑的那一瞬。
然而神是神，鬼是鬼。
只一招，战斗结束，二鬼败北。
没人看清他俩是怎么败的，雷醒我也不能。
他眨眨眼睛，迷惘一闪而逝，心里并不慌。
鲁招运却很慌——
“雷兄弟，我好心帮你，你却偷袭我？”他皱眉咬牙，沉声说。
刚刚还在刮剃腮帮子的那柄板斧，现在被人按在了脖子上。
“别耍花招，这家伙有多快，你自己知道。”雷醒我振动斧柄。
鲁招运想点头又不敢，眼皮眨巴个不停。
“好一招声东击西！”吕啸颠扬起浊世混剑，搁在肩上，“雷少侠，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剑神过奖，不瞒您老人家说，雷某无技傍身，稍微会些的，就是让人小瞧我。”雷醒我拔下腮边一根胡茬，轻轻吹掉。
鲁招运满脸通红，咕哝：“敌友不分，傻子笨蛋，驴——”
“无耻！”颜润兮朝雷醒我怒视。
他跌坐在地，小腿受伤，软剑已不知飞到何处，空空两手，紧抓满把泥土，以表愤怒。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哎哟喂，疼——”一旁的文悔轻，整个人都嵌在坑壁中，像是被一家伙拍了进去，两臂伸展，侧脸露背，在那叫唤。
“姓雷的小王八蛋，我跟你没完！你把润兮扔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跟吕疯子拼命，结果你他娘的，跑到一边捞便宜去了，真正岂有此理？！”他怒骂。
“闭嘴，你懂个屁，吕剑神天下无敌，只可智取——雷爷胸中玄策，岂是你这只老书蠹所能窥知？”雷醒我不甘示弱。
“你想怎样？”吕啸颠道。
“很简单，交换人质。”雷醒我轻颤斧柄，把鲁招运吓得一激灵。
吕啸颠：“我凭什么要换？”
“此人替你卖命，你却要弃他于不顾——身为剑神，名满天下，就算我不将此事传扬出去，难道你良心能安？”
“以二换一，我岂不是太亏？”吕啸颠皱眉。
“我又没说以二换一。合法买卖，公平自愿，是我的做人准则。”雷醒我独目炯炯，盯在颜润兮身上，“那只老书蠹凭你处置，死活都与我无关。”
卡在壁中的文悔轻咬牙切齿，“该死的，小王八蛋，跟你没完……”
“你搞了半天把戏，不就是想带走这只别头鬼？”吕啸颠眉头未解。
雷醒我：“没错，今晚我要定他了！”
“他已经表明了男人的身份，你还执迷不悟，莫非真的是被鬼迷住了？”
“这个嘛，老书蠹都说过此鬼擅魅，我确实中招了也说不定。不过他之前能扮女鬼，现在也必然能扮男人，嘿嘿，若不验明正身，怎知是男是女？”
“哈哈，好小子，好色如你，吕某也是大开眼界！”
笑言已过，吕啸颠神色一肃，“真人面前不说假，你要带他走，无非是跟我一样。”
“没错，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比如呢？”
“比如这明明是你剑神的房子，为何他却对其中的机关暗道了如指掌？”雷醒我的独目中，闪烁着讽刺的笑意，“你总不能告诉我，其实你们原本是一伙的……”
“小子，你是铁了心要插手此事？”剑神的脸，峻刻如铁。
剑神之眼，凝如深渊，死水黑流之上，间或掠过一道寒芒。
这股阴森肃冷，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雷醒我毫不怀疑，这坑中遍地人头，都是此剑神化身为魔鹰之后，扬翼千里，攫啄而来。
“没办法，李梦珠是我大表姐，为了给她一个交代，这事我管定了。”雷醒我叹息。
“去他娘的大表姐！”鲁招运忍不住了，“臭小子，如果你是替人办事，那你赶紧回去让他给你加银子。如果你的确是路见不平，锄强扶弱，那你这样的真是死一个少一个了。劝你善良，留我性命，以后每年清明我到你坟前扫祭。老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的牢骚，无人理会。
“你竟然还想跟我谈买卖？”剑神直视。
雷醒我：“怎么，我没资格？”
“你没有。”
“为什么？”
“你若执迷不悟，今晚连你的命也要一起留下。谈买卖，你拿什么跟我谈？”
“唔……这么说来，我手里这件货物一文不值。”
“你跟那货物没区别，只不过价钱高一些。”
“也罢！”雷醒我松手，一推，“老鲁，你走吧。”
鲁招运喜出望外，“雷少侠，多谢！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雷醒我：“要谢我，就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现在？”
“如果我料得没错，现在就是你逃命的最佳时机。”
“我也是这么想，那么……”鲁招运向吕啸颠瞧去。
对方无视，没有任何表示。
“禀剑神，老鲁任务完成，家里头还有点急事要处理，这就先行一步了。下次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老鲁甘愿赴汤蹈火。”鲁招运隔空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