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啊,看我做什么?”女鬼扭捏作态。
“我还就是看上你了,不可以么?”雷醒我春风一笑。
“不可以,人家早已身有所属……”女鬼娇羞魅惑,忽然变身狐精:
“我生是剑神的人,死是剑神的鬼。你敢打我主意,污我清白,我家剑神夫君,必教你身首异处。黄泉路上做了无头鬼,浑浑噩噩恍恍惚惚,昏天黑地颠来簸去,哼,那时你这小冤家,就再也占不到我半分便宜啦~”
“哈哈,果然鬼性冶荡,蛊惑人心。”雷醒我转头看吕啸颠,“奇怪,你竟然不生气。”
“你怎知我不生气?”吕啸颠神色如常。
“那你为何不一剑结果她?”
“因为还有几个问题,我要私下问清楚。”
“这些问题很重要?”
“非常重要。”
“比如呢?”
“比如我要问这个女鬼,她到底长了几颗鬼头,竟敢在江湖上搅风搅雨搞东搞西,唯恐世人不知她就是无头案的真凶?”
“你觉得这不正常?”
“太蹊跷。”
“你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或者幕后另有真相?”
“不错。幽府四鬼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受人指使——只要吕某还活在这世上一天,真正的凶手就绝不敢露出光腚来放半个屁。”
雷醒我呵呵一笑,“颠世剑神吕啸颠,应该很有脑子,不是只会杀人的莽夫。”
“我的脑子不多不少,一向很够用。”剑神道。
“想必你还在屋外的时候,就已经锁定幽府四鬼之一了?”
“我一路跟踪而来,此处又是我家宅,要锁定目标,并不困难。”
“棺材上的那位,不知是四鬼当中的哪一只?”
“她是别头鬼,一心出名,极好辨认。”
“别头鬼,听起来倒挺吓人,而且她确实飞来飞去不费力,剑神我不是存心冒犯你——你真有把握拿定她?”
“你担心她真是一只鬼?”
“唔,那可说不准……”
“假如做鬼就管用,那我吕某人岂不是死了好多回?”吕啸颠踢飞脚下一个人头,任它们相互撞击,满地乱滚。
雷醒我:“即便她是人,那你也别忘了,她还有三个帮手没现身。”
“这个倒是不得不防,久闻四鬼狡诈奸险,颇为难缠——好在这里还有一只现成的,省却不少手脚。”吕啸颠目光炯炯,肃烈之中,藏着一丝狡黠,“那只小鬼,你是自己站出来,还是要我揪你出来?”
气氛凝滞,无人吭声。
咣当,鲁招运竟失手落斧。
雷醒我笑了,“老鲁,这回你该信我的话了吧?”
“什,什么话?”
“活人往往比鬼魂更可怕。”
“信了,现在我信了……”鲁招运拾起兵器,那柄威猛的板斧,在他手上像抽风一样,仍然晃不停。
“噗哧——”女鬼刚吐声气,便急忙掩口。
大敌当前,生死转瞬,岂可再造次?
雷醒我不禁又向她多看了一眼:
“小妹妹,你很可爱嘛,请你不要忘了之前我说过的话。”
“可爱你大爷!一只眼睛还整天色眯眯,不晓得你哪天怎么死——”女鬼完全是少女气象,“趁你没死,说吧,什么话?”
“小光头,圆溜溜。白丸子,团团酥——别忘了,等你有空的时候,请我吃顿汤圆。”雷醒我眨眨独眼,笑容腻味,“你我因汤圆结缘,不如以后我就叫你汤圆小妹,怎样?”
“你——”女鬼竟忽然凝噎,“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屁话……今天我若丧命于此,莫非你还愿陪我到地下吃汤圆?”
“那又有何不可?”雷醒我拉拉眼罩,神情吊诡,“人鬼难分之世,地上地下,任我来去自逍遥……”
吕啸颠把一切看在眼里。
“小兄弟,到底你还是年轻。”
剑神的面庞,落拓消瘦,深邃寂寥,沧桑之中透着几分狷傲疏狂:
“想那草木之类,亦可感应天地雨露之恩,而人非草木,声猿色马叩心扉,情生意萌种心田,实属寻常。但在一诉衷肠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一些基本状况弄明白?”
“基本状况?比如呢……”雷醒我眨眨眼睛。
“比如这只别头鬼,他究竟是男是女?”
“哦——”雷醒我反应过来,有点炸毛,大叫,“汤圆小妹,你可别告诉我,你原本是个汤圆小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鬼猛然后仰,纵声大笑。
笑到长发如狂,笑到满地凄凉。
雷醒我,听得心慌慌。
“这位别头鬼小友,撕去伪装,痛痛快快露出你的真面目吧!”吕啸颠冷眼如针。
哧——哧——哧——
别头鬼痛痛快快,撕去那层层伪装。
“乖乖个隆咚,原来是个小白脸,好标致的小白脸……”鲁招运一时也是看得呆了。
“老鲁!”雷醒我在叫他。
“雷少侠,有何吩咐?”
“把你板斧借我一用。”
“干什么用?”
“我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雷醒我窘迫之极。
棺盖上的别头鬼俏面如冰,看都不看他一眼。
人生如戏,逢场便作,跳出角色,即成陌路。
“别头鬼,姓甚名谁?!”
颠世剑神,其貌昂昂,其声震震,仿佛钟馗附身,随时要剑斩鬼蜮。
“颜润兮在此!”
棺盖上的少年变回清亮男嗓,雪衫银靴,玉簪刺髻,红带束腰——唰,翩然旋转之间,自腰带中抽出一柄纤削软剑,手腕一抖,青锋飒然。
“这身段,这细腰……”鲁招运依旧瞠目发痴。
“哈哈哈,颜小友,你拔剑做甚?”吕啸颠已露睥睨之色。
“剑神高招,我来领教!”俏面少年,眉梢眼角,含着一抹煞气。
这种煞气,只有不断杀人,才可历练,累积。
吕啸颠却笑道:“呵呵,这却为难我了。似你这般浮巧,堪堪只能受我半式混剑,叫人如何出手?还是等你另一同伴现形,也好凑成一招。”
颜润兮呼吸急促,胸脯起伏。
他生性阴柔,但一腔少年热血尚存,经不起如此羞辱。
前面若是别人,他必定拼了性命也要冲过去,在对方身上刺两个窟窿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