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溪干脆拉了把椅子来,坐到那婆子的跟前,二郎腿一跷,便冷眼看着板子落在那婆子的身上,心里一边计算着苏氏到来的时间。
左右这府里都是苏氏的眼线,方才看戏的人那么多,只怕这会儿,早已去了人到苏氏跟前告状了。
眼看着四十大板就要打完了,天云溪竟还有些期盼苏氏赶紧来,可左顾右盼的,都不见苏氏赶来。
直到板子全部打完了,婆子都快要昏迷过去了,虽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大夫人救我”,可就是迟迟不见那位主子来。
天云溪才命人婆子松绑,院子的门外,忽地就人头攒动了,只见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朝着这边赶过来,而领头的那人,正是天云溪惦记了许久的苏氏。
随着苏氏的到来,狭隘的院子里顿时挤满了人,但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说话,一时间只剩下了那婆子痛苦的哀嚎声。
见苏氏都到跟前来了,天云溪也不慌,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对着苏氏便款款行了一礼:“母亲万安。”
“天云溪,你这又是做什么!”
只匆匆扫了一眼那婆子,苏氏便开始朝着天云溪发难了,丝毫不见平日里装出来的那副端庄贤淑,只厉声责问道:“方才你对妹妹发难,我已是没有追究了,怎的这一回头,你竟把这活生生的一个人打得皮开肉绽!吴妈妈可是我念你出嫁,戎儿无人照顾,才特地派来照顾戎儿的,你怎的不知好歹,生得如此歹毒,公然打吴妈妈板子!”
“方才便听见吴妈妈一边动手,一边骂着人,我当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惹了吴妈妈不高兴,可没曾想打开门一看,是戎儿。”
天云溪的口吻异常冷淡,叫人听不出她此时到底是无所谓还是已经生了气了,而吴妈妈早已被打得有气无力,如今只能一边哀嚎着听着,没能辩解上一句。
苏氏把眼一瞪,冷哼道:“仅是如此,你便对吴妈妈大打出手?到底是谁教的你这般歹毒的心思!”
“春樱,把戎儿带出来,好叫母亲瞧瞧,怎么才算是心思歹毒。”
似乎等的就是苏氏的这句话,天云溪冷冷一笑,便命令道。
很快地,春樱便把天云戎带了出来,直接放到苏氏的眼前,好叫她看个清楚天云戎身上被抽打的痕迹。
“且不说吴妈妈以下犯上,打骂丞相府少爷,单是不给戎儿饭吃,为的就是好教唆戎儿到厨房里偷东西吃这一点,不知母亲觉着,如何罚才好?”
听着周围人的低声耳语,苏氏的压力也十分大,再一看天云溪这般得意的模样,虽是自己不甘,却也不能责备。
这个死丫头,怎么越来越精了?
本还想着自己来会一会她,没曾想如今反倒被她捉住了把柄来咬自己一口了!
原还计划着把心腹吴妈妈送到天云戎身边来,万一日后有什么事,也有了个牵制天云溪的筹码,现在可好,才几天的功夫,根都还没长出来,就被天云溪拔起了。
思绪如电般飞转,苏氏听闻了天云溪的说辞,又在心里暗骂了一遍吴妈妈不中用后,大怒,喝道:“大胆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做这般欺主的事来!”
作为丞相府的当家主母,苏氏自是有一番威严的,这一声喝后,众人都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了。
吴妈妈自知做错了事,再被主子这么一喝,当即就被吓得缩了缩,血水与眼泪一同流下。
偏偏这时,天云溪的话追了上来:“方才倒还听说着,吴妈妈是母亲的人,说在这府里,没有人能动她半分。”
“天云溪,你不要血口喷人!”
苏氏的眼睛瞪得老大,只感觉胸前一闷,急急地走上前去,指着天云溪便喝道。
“听闻母亲对下人素来和善,想来也是不会纵容下人欺主闹事的。”
天云溪瞥了一眼苏氏,出声道:“只是这吴妈妈……”
在苏氏头上狠狠踩一脚的同时,天云溪还不忘帮忙维持着苏氏的形象,这让苏氏更是气急了。
“母亲莫要生气,我也正是知道母亲的为人,所以怕这恶奴玷污了母亲的清誉,不得已才略作惩戒,否则这要是在府中传开了,可是有损母亲的名声啊!”
不同于收拾天碧湘那时的理直气壮,此时的天云溪,似乎是给足了苏氏这位主母面子似的,语气并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处处给苏氏留了退路。
只是这退路苏氏要不要,就是另一回事了。
“且不说府里,万一要是被传出去了,叫外人都知道丞相府里一个婆子都敢对少爷动手打骂的,岂不是叫爹爹在朝堂上面色无光?”
见苏氏还似在犹豫,天云溪又赶紧补了一句,这一下,苏氏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
知道吴妈妈是保不住的,苏氏也再不犹豫,走到吴妈妈身边,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厉声喝道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我好心抬举你,叫你来照顾少爷,怎的到处给我抹黑!”
这一巴掌本是不要紧的,但苏氏到底是一家主母,动手打人这点本事也是被练得炉火纯青了,于是吴妈妈即刻就被打得昏头转向,加之身上的伤痛一并发作,是在遭不住了,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哎呀,母亲怎的下手这样重!”
本来不用自己动手的前提下,废掉吴妈妈这个眼线,就是天云溪的目的了,如今目的达成,而且效果显著,天云溪十分满意,于是也配合起苏氏的戏来了,故作被吓到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着嘴,很是不忍的模样,又道:“既然吴妈妈是母亲的人,云溪自然是不敢再插手惩戒的了,还请母亲带回去,另做定夺罢。”
苏氏的脸色依旧难看,转身看了一眼已经晕死过去的吴妈妈后,硬是把那口气咽了回去,沉声道:“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一会我再重新挑个人过来,补上吴妈妈的位置。”
“这般麻烦母亲,云溪还真是过意不去了。”
天云溪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一边客套地说着恭维的话,一边冷声道:“戎儿到底是云溪的弟弟,挑人还是云溪来便好,母亲最近事务繁忙,省得被那些个目中无人的恶奴占了空子来玷污母亲的名声,母亲您说对吧?”
苏氏知道天云溪这是在警告自己了,心下一抖,脸色更是难看了。
“你这般懂事便好!”
苏氏脸色铁青着,愤愤地瞪了一眼天云溪,有叫人把吴妈妈抬走,挥了挥锦绣罗衫的长袖,这才带着大批看戏的人离开院子。
天云溪目送苏氏离开,心里还在冷笑着,刚准备把放在苏氏身上的目光收回,眼角所到之处,不经意瞥见了一抹满是复仇后快感的冷笑。
瞧清楚了那人是丞相府中最小的庶出四小姐天涵韵后,天云溪的心里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在原主的记忆里,天涵韵和天碧湘几乎形影不离的,按理来说,都是苏氏的人才对,可是眼下明显是苏氏吃了亏,怎的她却笑得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