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夜!”
门外怎么会有夏方谋的声音。谭夜抬头一看,果然是夏方谋。
“你没回家吗?”
“我拿麻衣白布过来给你。”夏方谋进屋来,边说边帮谭夜穿上麻衣并在他的头上系上白布。“我妈说了,我们这边的人缅送亲人都要这样做。”
“你回去吧!”
“我就是来陪你的呀!”
“你这样会折阳寿的!”谭夜觉得自己的事不想连累他人,加之夏雷一家一直把他当亲人对待,他岂能为了自己害了帮助自己的人。他推着夏方谋往屋外走。
“你赶紧给你爷爷换身衣服,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
“你不走我就不换!”谭夜说的很坚决。
“我不相信神仙让我短命,世间女巫师害人,不见他们让女巫师统统死掉。”夏方谋说的有些愤慨,“如果帮助人会短命,天理将有谁信!”
“胡说八道!”夏雷叮嘱儿子带东西过来给谭夜就马上回去,岂料儿子拖廷未回,以为他出什么事,便过来寻找。
“爹,我要留下来陪谭夜,要是女巫师来我们有照应。”
“和我回去,今晚不会有女巫师来的。”
“为什么?”夏方谋问出了声,而谭夜也在心里问到。
“时间不多了,回去再和你说。”夏雷最后发出恳求的语气说:“请你相信我好吗!”
夏方谋见父亲如此,心里没有什么纠结地跟着父亲回去。
“谭夜,赶紧帮你爷爷换衣服,让他走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夏雷叮嘱道。
谭夜从衣箱里拿出一套爷爷平时不舍得穿的衣服,想征求夏雷意见,但转眼之间他们父子已经走了。谭夜此刻的孤单,使他深刻的认识到保护亲人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谭夜帮爷爷脱去身上的衣服,但已经僵硬的身体,让他的意图变的很难。时辰快到,他必须使出加倍的力气。帮爷爷抹身、梳理完之后,穿上衣服。
“发生打斗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爷爷身上竟没有一处伤痕,可怎么就离开人世了?”梳理爷爷尸体时,谭夜把悲伤转化成疑问,但烛光在眼前摇动,使他注意到米碗里的香已烧到尾部,这问题也就没再考虑,赶忙点香继上。
刚点完香,后背一股阴凉之气围过来。谭夜紧张起来,站着不动。眼珠感觉被风刮着,眼睛瞬间刺激到,眼泪滴了出来。应该是有风吹进屋来,可烛光没有晃动,屋里的任何东西都蚊丝不动,包括自己的头发。谭夜眨眨眼,目光在屋里横扫一遍又一遍,渴望能发现什么东西。
应当是子时已到,谭夜想叫一声爷爷,可是夏雷的叮嘱让他张不出口。这般的无奈只能用眼泪诠释着痛苦和期待。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烛光也晃动了起来,似燃似灭。
谭夜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爷爷。
一回一回的公鸡报晓之后,门外微微亮了起来。夏雷拿碗装着饭菜送来,谭夜很感动但没有什么胃口,可夏雷的一再要求下,他也勉强吃了。
饭后,夏雷让谭夜洗一下脸,然后跪在谭家旺的灵身前,等待村民前来祭拜。
天已大亮,村民也陆续登门。因为自己是外地人,奔丧的人来的也不是很多,都是夏家村的人。
谭夜应个个来悼念者的安慰,此番情景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但夏家村民力所能及的帮助,他心生誓言:今生一定要回报这里的人。
吹唢呐声和和打锣声响了起来。
“陈道公,谭家旺出殡的法事全倚仗您了。”夏雷肯求道。
“只要那小子再没有什么意见,我还是乐意去帮的。”陈中作为谭夜昨日藐视的言语怀记于心。
听了道公的话,夏雷连连说:“不会了!不会了!”
陈道公拍拍夏雷的肩膀说:“赶紧准备吧!出殡的良辰快到了。”
夏雷喊三个体壮的村民来到的身旁,对他们说:“出殡的吉时快到,棺材已经做好了,你们赶紧去把谭老的灵身抬进棺材吧。”
随后保长和谭夜跟着青壮年把爷爷抬进摆在院子里的棺材里。
保长安排披麻戴孝的谭夜抱着爷爷的灵牌位,跪在棺木之前,面向刚摆上的供桌。六个抬棺之人,准备就绪。村民主动拿纸钱、碗饭、鞭炮,排着对站在槟材后面。
道公穿起黄褂,开始做法祀。
全村的人把全部的目光投向陈中作的一举一动,看他做法当中能否道出什么天机。
只见陈中作朝供桌拜了三拜,然后点了一只香,拿起一张三寸宽、七寸长的黄纸由上往下写一下,嘴频频的动,好像念念有词,但大家都听不到他在念什么。念完之后,他烧起黄纸,绕了一圈棺材回到供桌前,黄纸刚好燃尽。
“盖棺材盖!送魂!”陈中作一声令下,把手上的香交给谭夜,道:“香灭之前葬事就得完成。”
“放鞭炮!送魂!”村长喊到。
鞭炮声响起,谭夜站了起来,一只手搂着爷爷灵牌位,一只手拿着陈中作给他的香。唢呐声,敲锣声震人心酸,催人眼睛滋润,哭声迭起。
保长让谭夜盘坐在棺材上,棺材抬起来,一行送殡队伍,心情沉重地朝墓地而去。
半柱香时间,到了墓地。谭夜看着挖好的坑,对入土为安,彻底地感悟到了。
但是陈中作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惊的一身冷汗。“外姓人是不能同你们夏姓人同葬一个墓地的,必须隔一段距离,否则阴魂不和,夏姓人将不得安宁!”
全村人没有这种意识,一直以来全村死人都埋葬以此。夏雷反过来想,陈中作为何不提前说明呢?他没有能力指责,只能再次吩咐大家急忙动工,赶在谭夜手中的香燃尽之前把把葬礼做完。
土地僵硬,村民挖起来相当费力。当墓穴挖完,香已经烧到尾部。
“看来事与愿为了!”村长感叹道:“陈道公,看来丧事没办完,谭夜手中的香要燃尽了。你看如何是好?”
“听天有命,顺其自然。”陈中作细声应到。
“墓穴挖好了,赶紧把棺材抬过来!”夏雷对着抬棺材的人喊。
因为不能让棺材随便落地,一旦落地就得就地挖墓,所以抬棺之人连连轮流换了几批。
当抬棺之人把棺材放下与墓穴平行时,夏方谋兄弟二人左右伸手架着谭夜从棺木上下来。谭夜拿着香尾急冲冲来到陈中作面前问:“您看香都烧完了,这下怎么办?”
“天命难为!”
谭夜听着道公给他的回答,心里很是气愤,为什么老是把事情归给天。
道公摆上道台,开始做入土法事。他让夏雷在坑头垫上几块木板。在木板上摆上三茶五酒五饭,还有一同带来的祭祀品。
夏雷按道公的要求做完,陈中作掏出两块一样的石头,其中它们一面是平,一面是凸的的问鬼石--拔碑,准备超度。
“谭夜,赶紧把灵牌位放到设坛上。”保长叫到。
谭夜急忙把灵牌位放到三个茶杯前面,点上香,三拜后插在木板前的土里,然后站在陈道公左侧。
陈道公在右手边烧起一叠黄纸,叫保长让村里的人在墓周围挂一些黄色,白色的纸片。他掷下拔碑,念起咒语。
“咒--语,请东方神,请西方神,请南方神,请北方神,请各方神灵;咒--语,请过路鬼神,请本村外村鬼神,请病死冤死的鬼,请有仇有怨鬼。今良辰吉日,送新人归西,我要杀鸡断阳头,开出一条阴曹路。”
道公伸出手,夏雷把准备好的一只公鸡递给他。道公用手把鸡头一扭,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往鸡脖子上抹,把匕首和鸡同时丢在地上。一块土立刻染红。
“咒——语,请神灵护左右,恶鬼有怨不要来扰,有仇不要来报。人已死,事已了,烧钱献给各位,请各位来领赏,新魂路上请相让!如新魂所愿请让拔碑平面朝下。”说完陈中作掷出拔碑,但结果却与他所要求的结果相反。他再掷两次,结果和第一次一样。事不过三,陈中作赶紧让谭夜把纸钱都烧了。谭夜对陈中作今日祈神之事铭记在心。陈中作在纸钱快烧完的时候,往纸钱上倒上三杯酒。
这时候风来了,树木被刮唰唰响,送葬的人让风沙刮的难于睁开眼睛。蜡烛在风沙中被吹灭,香也在风中被烧的急速。
见这形式不妙,道公边站起来边说:“放鞭炮送鬼!”
夏方谋点起鞭炮,在鞭炮响的过程中,风渐渐减弱。风停了,鞭炮声,戛然而止。
陈道公再次坐在祭席上,再点蜡烛,然后示意谭夜点香拜祭。谭夜按要求做完之后,陈中作说到:“入土为安。”
等候在一旁的几个乡亲,沉重的拿起铲,走到土堆铲起土往坑里填。谭夜看着棺材被土一点一点掩盖,心里不是滋味。
当他看到那几个铲土的乡亲,神情凝重,他突然想起爷爷曾说过:下葬的人是痛苦的,他不知道哪天也被别人这样埋了。而被葬的,所有的苦难在被下葬后也随之而去,这以后他是最安祥的,因为他走完了上天给他的一生。
乡亲们把祭纸洒完,鞭炮声再次响过后,一切回到平静。送葬的乡亲零零散散走完后,谭夜在夏方谋的陪同下时不时转头看着爷爷坟墓,提着小小的步子离开了。
到家之后,在夏雷一家陪同下招待帮助自己的乡亲和送葬的人。当这些事忙完之后,黄昏已经出现。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夜晚降临,谭夜一身疲软地睡在曾经和爷爷度过的那些春秋的床上:想着有爷爷的过去,想着女巫师的话,想着今日下葬的事,想着自己的以后,不知不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