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这也才算明了，自己到底是中了冷凝霜的计了。可是事已至此即便她再次反口，只怕也不会有人再信。便是王氏也不会再帮衬着自己，她任由几个丫头将自己拖了出去，只是一双眼里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顷刻之间好像又老了十岁不止。

冷凝霜静静地站在原地，笑意深沉的看着王氏，她倒是要看看，这王氏现下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王氏端起茶盏，轻抿了几口，堪堪压下心中的慌乱，随即笑着道：“凝霜啊，这一次都是母亲的错，没能教导好手底下的婆子，惹你不痛快了！母亲给你赔个不是！”

“母亲客气。”冷凝霜并无受宠若惊之色，反而神色坦然，就像王氏本就该如此低声下气的同自己说话一般。

冷凝霜直接端起了嫡小姐的架子，拿出了将门千金的威严，她便是要让这府中众人看看，这将军府究竟是姓“冷”还是姓“王”。

王氏默不作声，强忍着心底的怒火，冷凝霜也是一言不发，一时之间气氛沉闷的可怕。

一旁坐着的冷凝雪更是深觉压抑，她既寻不到机会打压冷凝霜，便也没了兴致。

冷凝霜走后，王氏沉默了好半响，空气中死寂一片，只剩下几个丫头因为提心吊胆而愈加粗重的喘息声。

“嘭”！只听见瓷器破裂的声音急剧响起，王氏到底还是没能沉住气，狠狠地将手中茶盏砸了出去。

几个丫头的心随之一沉，连忙跪倒在地，只能垂着头一声不吭。

冷凝雪娉婷靓影走至王氏身侧，挥了挥手示意几个丫头下去，众人如蒙大赦一般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冷凝雪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的替王氏按着双肩。

王氏并未答话，只重重的喘出几声粗气，闭上眼睛，借此消解着怒气。

一阵细弱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正是刚刚送走郭嬷嬷的周嬷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郭嬷嬷怎么就突然反口了？”王氏双眼微眯，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神情举止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回夫人的话，老奴问了郭嬷嬷，她说大小姐给她下了毒，她才不得不反口。”周嬷嬷暗自抬眼打量着王氏的神色，见她默不作声才敢继续道：“郭嬷嬷还托老奴一定要转告夫人，这事是她对夫人不住，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她一定就走绝不多留，望夫人和表小姐千万要保重身子。”

周嬷嬷说完便再次低下头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触了王氏的霉头。

“下毒？这郭嬷嬷莫不是被打糊涂了不成？那个笨蛋如何会下毒？”冷凝雪讥讽道。

王氏轻轻抬了抬眼皮，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竟让人的心都跟着乱了节奏。

周嬷嬷抬头速看了一眼主母，犹豫道：“老奴看倒不像是有假，郭嬷嬷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若不是真就危急了性命想必也不会如此惶恐。更何况她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要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考虑，让她轻易反口，她断然是不敢的。”

王氏终是点了点头，冷凝雪也轻垂着一双美眸，显然是陷入了深思。

“下去吧。郭嬷嬷这颗棋算是废了，饶是她再同你说些什么好话，你也不必理会，让她自生自灭去吧！”王氏说着便挥着手打发了周嬷嬷。

周嬷嬷心下微动，郭嬷嬷甚至比自己还要早两年跟在夫人身边，夫人连她都能这般轻而易举的舍去，日后若是自己……她已然是不敢再想，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雪儿，可看到了？”王氏按着冷凝雪的一双手问道。

冷凝雪点头颔首：“是，母亲，雪儿都看到了！”

她若非是亲眼所见，便是旁人说破了大天，也不会相信冷凝霜竟会有今日这般的威压和架势。

“从前你只当她是个草包，不足为惧。可是今后你便是要谨慎行事，切不可轻易招惹于她。”王氏拍着冷凝雪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王氏皱了皱眉头，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冷凝霜到底还是越发像那个女子了！不！自己没有输给她，自己的女儿也决不能输给她的女儿！

冷凝雪见状连忙娇声宽慰道：“母亲放心，女儿一定谨言慎行。”

王氏遂点点头，对于这个女儿她一向是很满意的。

翌日清晨，青枝走进内室时，冷凝霜正站在窗前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强烈的白光跳动在她的脸上，折射出精致秀美的半方剪影。

青枝同冷凝霜形影不离，见过她各种情绪下的各种模样，可是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安静美好的样子。

更像是来自岁月的积淀，像是饱经沧桑后的彻悟，甚至是化茧成蝶的蜕变。

其实若是小姐肯解了脸上的毒，“第一美人”这样的称号自然不会落到柳絮絮的头上。

“青枝？我虽让你替了林嬷嬷，你也不用起的这样早。”

冷凝霜的关切之声将青枝翩飞的思绪彻底拉回。

见她隐隐蹙着眉，连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清脆道：“小姐放心，青枝的身子好着呢，再者说这原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林嬷嬷的年纪大了，自然是能少做，便少做的。”

冷凝霜看着青枝认真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连忙道：“好啦！左右你也来了，便替我好好梳洗一番，要去给祖母请安，可马虎不得。”

这话一说出口，青枝便又愣了：“向老夫人请安？小姐，老夫人不是早已经免了咱们院子的晨昏定省吗？怎么………？”

说话间，冷凝霜已经麻利的用热方巾敷了脸，一边将方巾递到青枝手上，一边解释道：“从前是我太懂事了些，祖母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是祖母体恤，我自己免了便是不孝了。”

说完，她便端坐在了妆镜前。

青枝服侍着冷凝霜换上一身水蓝钩花留仙裙，外衬一件同色纱衣。

细细描了两道弯眉，朱红色的口脂淡淡的点上两片粉唇，乌黑的发悉数置于头顶，挽成一个追月髻。